“在母妃看来什么才算入眼?被满门抄斩的丞相府吗?”当初与丞相府联姻一事,便是太后一手推的。无论是陆井然,还是他死去的兄长,都不过只是她谋权势的工具罢了。“呵,几年未见,胆子倒是大了不少,”榻上的太妃缓缓起身,走至他身前,眉眼中尽是轻蔑。“早知你如此无用,当初还不如将你掐死在襁褓之中!”此话一出,殿内一片寂静,陆井然垂下头,久久没有开口。半晌后,他才道:“母亲切莫气坏了身子,儿子知错了。”
庆历七年秋,失踪三年的定王回来了。
身边还带着一个样貌朴素的农家女。
京城上下满城皆知,皇帝龙颜大悦,下令举办宫宴欢迎定王重归。
在那宫宴上,定王带上了自己身边的那农家女。
“你就是当年救下皇弟的女子?”
据说当年定王重伤昏死在林中,是一个砍柴的农家女路过将其救下,这些年悉心照顾,两人也暗生情愫。
皇帝打量着那女子,眼神中带着几分警惕。
“是。”
女子闻言抬头,没有丝毫闪躲。
倒不像个没见过面的农家女子,好在那样貌,与当年那妓子毫无半点相似之处。
这点倒是让皇帝的顾虑减轻了许多,
虽说这宫宴确实是为陆井然所举办,但这来参与宴会的皆是皇亲国戚又或是朝中重臣。
先不说他失踪三年突然回京,本就令人生疑,
如今还带了个平民女子回来,令人免不了横生猜忌。
陆井然倒是一改三年前纨绔模样,当着众人的面牵起农家女的手。
“皇兄,臣弟今日有一事相求。”
皇帝的目光落在两人那紧牵着的手上,大概也猜到了七八分。
“臣想请皇帝赐婚。”
——他要八抬大轿迎娶那农家女。
众人哗然,没想到风流成性的定王竟会对一个农家女子动了情。
毕竟这王爷府中可以妻妾成群,但王妃却只有一位。
以那农家女的身份,是万万不够格的。
想来或许真是生死大事使得人转了性。
“皇弟可想清楚了?”
陆井然转头看向身旁的农家女,不动声色地整理了下她的鬓角,这才又看向皇帝,目光坚定,
“臣弟此生,只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
慈宁宫内。
“逆子!这是要气死哀家!”
太妃坐于小榻上,将面前的果盘摔在了陆井然面前。
“什么‘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竟还是一个不入眼的农家女!”
陆井然被罚跪在殿内,闻言不禁冷笑。
“不入眼?”
“在母妃看来什么才算入眼?被满门抄斩的丞相府吗?”
当初与丞相府联姻一事,便是太后一手推的。
无论是陆井然,还是他死去的兄长,都不过只是她谋权势的工具罢了。
“呵,几年未见,胆子倒是大了不少,”
榻上的太妃缓缓起身,走至他身前,眉眼中尽是轻蔑。
“早知你如此无用,当初还不如将你掐死在襁褓之中!”
此话一出,殿内一片寂静,
陆井然垂下头,久久没有开口。
半晌后,他才道:“母亲切莫气坏了身子,儿子知错了。”
他态度一转,亲自接过宫人送来的酒,倒了一杯递上,
“母妃放心,没有下次了。”
太妃冷哼着接过玉樽,回到榻上。
喝了酒,她也稍稍冷静了些。
自己今后荣华富贵、养老送终还得靠这陆井然,
给了台阶便也顺着下了……
于是她装作一副体谅的模样道,“没有就好,之后你便去退……”
话还没说完,就听陆井然忽地大笑了起来。
笑声回绕在空旷的殿内,显得格外渗人。
可笑着笑着,他的眼眶不禁染上了一层薄红。
陆井然指节发白:“母亲,毒酒的滋味怎么样?”
这也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唤她母亲了,
原本还对她抱有一丝期待。
可他失踪了三年之久,她见到他的第一句却是责怪他给她丢脸,丝毫没有关心他这段时间是死是活。
只是想着如何更好地利用他、操控他。
呵,这就是他所谓的母亲。
“你、你竟敢对哀家下毒!”
太妃瞪大双眼,不敢置信地看着陆井然。
直到疼痛席卷全身,她这才变了脸色,试图去抓陆井然的衣角。
“泽儿,救救哀家,哀家、哀家可是你母妃啊……”
临死之际,她看向他的眼神终于不再是那般冷漠。
却妄想用血缘关系唤起陆井然对她怜悯。
可她却忘了,陆井然对她的感情,是被她亲手一点一点消磨殆尽的。
陆井然冷冷地笑了笑:“你可知道我等你这句话等了多久?”
“可惜现在,没用了。”
以前,陆井然总以为是自己能力不如哥哥,所以母妃才总是冷落他、忽视他。
所以每当哥哥偷懒要他去替自己读书练武时,他总是格外刻苦。
他总想着,只要他够努力,有朝一日母妃总会注意到他的。
可结果并非如他所愿。
即便他样样都比哥哥出彩,母妃依旧只关心后者,
难道只因为对方比他早出生那么一些吗。
他便只能是个可有可无的替身。
直到后来哥哥被沈见悠死在迎春楼,太妃担心名声有损,安排了一场大火,还让他顶替上位,不过也是为了能正常与丞相府联姻。
他从来就没得到过半点母亲的爱,甚至一再地被威胁、被贬低。
看着眼前的人渐渐失去动静,陆井然转身离开,向着宫外喊道,
“太妃……薨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