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律看出陈念的踌躇，顺便列举了其他职业方向供她参考。广告公司客户执行，也就是人们常说的AE，坏处是加班多压力大，头几年基本上是靠熬夜拼业绩。好处是可以学到很多东西，并且对用人的专业背景要求不强。会计事务所的审计，不一定必须会计出身；只是忙季会非常累，年底还要盘点存货。陈念突然想起林依忙季那一条又一条的吐槽信息以及数猪的经历，没忍住和蒋律分享几句，自我否定般摇摇头，“事务所还是算了，我熬不动。”
日子马不停蹄的向前飞奔，陈念白日的时光被实习占满；到了晚上，便又恢复「学生」模样，呆呆傻傻坐在电脑前敲着她写不完的论文。
她不清楚自己能达到多深的学术造诣，只知道再这样下去，手速惊人，绝对能在「打字圈」占有一席之地。
这段时间除了周会和例会，她鲜少在公司见到蒋律的身影。他办公室的门始终敞开着，清洁阿姨在里面忙前忙后，唯独剩那一张桌子残留些人气。
陈念总心不在焉瞥一眼，再不动声色挪回视线。心底被强压的念头并没有蠢蠢欲动，却也没有如她所愿日渐消散；只会在每次碰面的瞬间朝她面颊泵去更多的新鲜血液。
最近的一次碰面是在茶水间。蒋律正跟什么人打着电话，眉头紧锁，言语里听不出任何情绪，只简单回应着，“嗯，好，我知道了。”
等他挂了电话，转身看到坐在角落沙发玩手机的陈念；轻声笑笑走上前，食指叩击桌子，就算打招呼了。
陈念抬起头，回应了一个乖巧的笑容。
Cindy 也忙，月底亚太会议在即，很多细节都需要和香港那边助理一一敲定不容有失；比如上海这边参会的具体人数，参会人员名单，参会话题，以及上台讲演的内容和预估时长等等。
陈念帮忙统计，翻到蒋律那密密麻麻的行程安排表，感叹一声，怎么出差比坐班还要忙。
“那当然，正好香港有几个大客户，蒋律说这次去一并见了。”
“当老板可真不容易。”陈念从小嗜睡，每天至少十小时的睡眠需求让她离「成功人士」愈发遥远。
Cindy 打着哈欠，“哇，四点了，我们撤吧，明早还要赶飞机。”
“那我们直接机场见啦。”
人生正儿八经的第一次出差，陈念激动得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好。她顶着熊猫眼，思路却格外清楚；和 Cindy 碰头后第一时间便过了遍今日待办事项。
“Frank 他们呢？”陈念左顾右盼，没瞧见熟悉的身影。
“休息室呢，老板们坐商务舱。”
“哦。”
舱内静悄悄的，蒋律坐在靠窗的位置。他戴着耳机翻书，垂眸专注；似是察觉到注视，赫然抬头，给了一个招牌笑脸。
陈念被他笑得莫名心慌，匆忙摆摆手打个招呼没敢多做停留。心想，老板们都在呢，这哪是商务舱，明明是龙潭虎穴。
Cindy 绑好安全带，完全顾不上休息；吭着头马不停蹄和香港助理敲定着接机安排。她手机震个没完，一条接一条；中途还接了好几个电话，整个人几乎快要炸毛。
等飞机开始滑翔，Cindy 才将手机调至飞行模式。她长呼一口气，扭过头，“累死姐了，我已经开始为此次香港之行担忧了。”
陈念小声表忠心，“谢谢我的好老板带我出差。我绝对任劳任怨，任您使唤。”
“香港是别人的地盘，那边的助理会打点好一切，我们不要喧宾夺主。她们要什么，我们给什么，所有的线下交流都需要留有证据。比如我刚才和她们通完电话，就立即编辑了一封邮件总结我们讨论内容，cc 给老板。”
“我们主要负责上海这边的与会人员，尤其是 Frank 和 Aidan 他俩的行程，用餐和演讲稿；确保无误。”
言外之意就是告诉陈念，不该干的活千万别揽到自己身上，多做多错最后还落不到一句夸奖，说不定还会被别有用心的人倒打一耙说她们抢功。这段时间接触下来，香港那边的助理各个都是人精；Cindy 怕她受欺负便多叮嘱了几句。
“嗯，我知道了。”
飞机一起一落，短短两个小时将好够补觉。陈念脑袋昏沉沉的，缺觉后遗症来的后知后觉；直到「砰」一声，飞机落地，才将她整个人震醒。
“哇，到了！”
“你睡了一路。”Cindy 难以置信，“睡眠质量也太好了。”
“我昨晚没睡着。”
“为撒？”
“有种小时候春游的兴奋。”
“出息。”
一行人浩浩荡荡，Cindy 和陈念帮老板们核对好车辆信息和乘坐安排，目送大家离开，逐渐松口气。
“Cindy，你坐我的车，我们正好再对一下行程。我刚和 Matt 通过电话，想抽出一顿饭的时间给他。”
Frank 老人家发话，Cindy 刚卸下的双肩又不自觉绷紧。她侧过身子，“那 Ines，要不你跟 Aidan 的车？”
“哦哦，好的。”
等车子启动出发，陈念靠在后座椅背上，不禁叹出了声。身旁的人笑了笑，“怎么，还没开始工作就累了？”
陈念下意识忙坐直身体，可想着和蒋律也算比较熟了，直言不讳道，“嗯，当助理比我想象中要累很多。以前觉得助理就是打杂，可现在发现，助理还得通晓人情世故，帮老板挡活打怪。而且也不是多劳多得，有时候得学会偷懒。”
蒋律听闻扬扬眉，“那你毕业之后想找什么样的工作？继续当助理？”
陈念被问住，联想起和 Cindy 的那段对话...以及未来可能有的职业发展方向。坦白说，当一个像 Cindy 那样的大秘和行政经理并没什么不好，跟在老板后面见识的多；只是相较工作，更难处理的是人事关系。陈念现在作为实习生人畜无害，和每个人相处起来都轻松愉快；可等到正式工作呢？
蒋律看出陈念的踌躇，顺便列举了其他职业方向供她参考。
广告公司客户执行，也就是人们常说的 AE，坏处是加班多压力大，头几年基本上是靠熬夜拼业绩。好处是可以学到很多东西，并且对用人的专业背景要求不强。
会计事务所的审计，不一定必须会计出身；只是忙季会非常累，年底还要盘点存货。
陈念突然想起林依忙季那一条又一条的吐槽信息以及数猪的经历，没忍住和蒋律分享几句，自我否定般摇摇头，“事务所还是算了，我熬不动。”
蒋律想了想，又补充了几个。比如去市场部做调研，或者人事部做公司培训；陈念英语专业出身，可以去外企做英文培训。其实选择面很广，只是需要她好好思考到底要什么。
陈念从没有这么系统性的做过职业规划，一通话听下来如醍醐灌顶。
蒋律笑着耸耸肩，“我不是好为人师，只是给你一点建议。”
“那你怎么不建议我去考公务员或者当老师？”
蒋律微微蹙眉，“直觉不适合你，你也不会喜欢。”
陈念撇撇嘴，有种被人看透的不服气。但不得不承认她从小耐心有限，实在不是当老师的好苗子。而公务员那种要拼到头破血流的香饽饽，她更是想都不敢想。
“我怎么觉得学的东西没什么技术含量呢？干不了核心业务。”陈念有点丧气，甚至开始后悔当时只顾「文学梦」脑门一热选了英语专业。
“我倒不这么认为，与其说没技术含量，倒不如说是万金油。不受行业职位限制，拥有无限可能。关键在于，你想要干什么，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说话间，车停在酒店门口，蒋律见她愁眉不展，宽慰道，“你好好想想，我工作经验比你的丰富一点，愿意答疑解惑。”
“何止是丰富一点...”，陈念小声嘀咕。
“嗯？你说什么？”
“我说谢谢。”
蒋律歪歪头，“我怎么听着不止两个字？”
“哈哈，该下车了。”
会议酒店靠近中环的十号码头，旁边就是 ifc；房间正对维多利亚港，拉开窗帘，港口海景一览无余。
公司在酒店宴会厅安排了个欢迎晚宴，Cindy 和陈念办好入住，赶紧忙着洗漱打扮。
陈念穿着一条墨绿暗波纹的无袖连衣裙，裹得上身凹凸有致，到胯部时又 A 字形散开。裙长及膝，不失庄重还带了丝俏皮。她特意配了双 blingbling 的渐变蓝色高跟鞋，长发披肩，单钻耳环；和平常那个爱穿素色职业装，扎个大马尾辫的她相比，多了些许妩媚。
一旁的 Cindy 来回打量着，不停啧啧啧，给她举了个大拇指，争气。她本人么，则一条水绿色长袖丝质连衣裙，腰间一条黑色的蝴蝶结点缀得恰到好处。白色的高跟鞋，耳朵上点缀着一对珍珠耳环。
两人互相吹捧，到最后咯咯笑个没完。Cindy 长臂一挥，“走啦，带你见世面去。”
楼下宴会厅这会人头攒动，好不热闹，人群里掺杂着熟悉的面孔。Cindy 并不急着交际，而是领着陈念径直走向了角落一处圆桌；她特意要来了两杯香槟，给陈念一一介绍起参会的同事们。
斜对角的方向聚着一小团人，大家人手一杯香槟，相谈甚欢；时不时举杯轻碰，抑或仰头大笑。
陈念定睛一看，蒋律也在。他又换了身衣服，较平时穿得更精致些。西装剪裁得当，恰好衬托出他的腰身；他甚至罕见得穿了双棕色花纹皮鞋，举手投足间，那对蓝宝石袖扣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喏，那个胖乎乎矮矮的，大家围着的人是 George。香港人，很小的时候就移民去了美国。在公司呆了 26 年了，比 Frank 的级别还要高一大截。他 base 在总部，蒋律应该跟他很熟。”
Cindy 又用手肘拐了陈念一下，“George 身后那个高挑的美女见到了吗？叫 Rebecca，也是香港人。据说是个狠人，她级别不高，但 George 全球范围内大大小小的会议，她都会跟着。”
陈念顺着方向看去，Rebecca 此刻正站在蒋律身侧。她眉眼含笑，上身往蒋律身边凑近了些，手半捂着嘴不知道在说着什么；只见蒋律不动声色地往后挪出些距离，微微低头，神情认真，时不时点头表示赞同，脸上始终带着浅浅的笑意。
有来有往，看上去二人相当熟络。
陈念看得有点出神，甚至萌生了这俩人还挺配的念头。
“看什么呢？这么认真？”Cindy 拍拍她的手臂，叩叩桌子，“别傻看着了，带你去见识一下 Rebecca，不能辜负了今天的打扮。”
“哦。”陈念悻悻地应道。
说不上来的，好像有什么堵在胸口。提不上来，又咽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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