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简短而有力的回答,把祁琮煜组织了半天的话噎在嗓子眼。“从小到大每次都是我先道歉,你就先道歉一次能怎么样?”“能死。”又是足够简洁的苏慕心,祁琮煜只觉得自己被气的能吐干净自己身上的所有血。又是十多分钟的沉寂,站在角落里的苏慕心打了个哈欠,但就是不肯开口,从她到祁家之后,一直就有一个规矩,不管谁对谁错,一人轮流道歉一次,可偏偏苏慕心脾气倔强,长这么大就没有主动道歉过。祁琮煜自己也困了,在学校站了一天,回家没吃上饭就罚站,率先扛不住————————“对不起。”
养孩子的过程不可能平淡无光,禹礼对苏慕心虽说从小到大都惯着,苏慕心也不让人失望,绝大多数情况下都是乖巧听话的,甚至于每天早上都会给禹礼一个告别的撒娇,满足了禹礼对于女儿的所有幻想,乖巧,爱撒娇,漂亮又聪明。
学习方面,苏慕心小学,初中,高中,没交过学费生活费,全部奖学金,参加的比赛也都百分百拿回第一名和奖金,学校从小到大的风云人物。
但是,人无完人,苏慕心的脾气,不敢恭维,不轻易生气,但是一旦生气,绝对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好的,管理自己的脾气向来张弛有度的苏慕心在碰到祁琮煜时脾气一点就着,倔的八头牛都拉不回来,像极了苏卓,让她主动低头向祁琮煜道歉是绝对不可能的一件事。
还有一点就是,禹礼最头疼的一点————眼里容不得沙子,隔三差五因为仗义打架回家,因为这个苏慕心刮刮碰碰的小伤受了无数次。
腿上胳膊上的青紫从未停过,走路也是不好好看路,经常碰到桌角,然后自己也不记得是怎么来的淤青。
而祁琮煜,从小被爷爷奶奶娇生惯养,从来没有过的压迫在苏慕心这里全部都感受到了,小时候还曾有过带苏慕心一起去爷爷奶奶家过年,结果从上到下,由老至少,全部都围着苏慕心转,他嫉妒的发疯,只觉得这个苏慕心生下来就是来克他的。
那几年过年,祁琮煜从最喜欢回爷爷奶奶家过年变成一回去就闹脾气。
高一的上半学期即将结束之际,临近寒假,苏慕心又一次因为放学路上抓小偷被禹礼教育——————
“你一个女孩子,能不能有点女孩子的样子,穿着校服大街上抓人,那么多大人都在,你逞什么能?”禹礼一副恨铁不成钢,又担心后怕,她甚至于不敢想象苏慕心如果出了什么意外她该怎么向最好的朋友交待。
“我向天发誓,干妈,我真的忍了的,可是大街上那么多人都在看热闹,没几个动手的,小偷正好从我旁边过,我……我就抓了一把而已……”
苏慕心越说越小声,心虚之后老老实实拿出放在玄关柜子里的软垫,跪在软垫上,把书包举过头顶,动作熟练到禹礼都开始皱眉。
“抓了一把?人那小偷被你打到右手手腕骨折,叫抓了一把?你反思吧,我说了多少次,收一收,忍一忍。”禹礼有些生气的走回厨房做饭,丢苏慕心一个人在玄关反思。
比苏慕心晚回家的祁琮煜就比较厉害了,今天也是灰头土脸回来的,一进门因嘲笑苏慕心的声音太大,禹礼就回了个头,透过厨房的玻璃门,清清楚楚看到祁琮煜的一身衣服是多么脏。
“你也有今天!哈哈哈。。”声音与空气都戛然而止,祁琮煜感受到身后冷气逼人,僵硬着转过身,禹礼一脸黑的用视线上下扫着他,手上拿着擀面杖,压迫感十足。
祁琮煜是不可能站着挨打的人,三下五除二丢下书包在玄关,迈着长腿在屋里躲来躲去。
禹礼看着一身脏的祁琮煜在屋里跑来跑去,火气更大,霎时间,正在反思的苏慕心好像看到了一只掉进臭水沟的狗,回家之后,在家里的沙发上,地毯上,阳台上,撒泼打滚,简直就是觉得自己死的不够快,当下的动作根本就是顺手挖了个坑把自己埋了。
“祁琮煜!!!!!!!!!”禹礼的怒吼声极大,似乎居民楼都被震了一震,窗外停歇在树梢休息的鸟儿纷纷逃散,只怕被屋内的战争波及,苏慕心早已习惯,心无波澜,看着客厅里的时钟,祁君快回来了。
十多分钟后,祁君从部队回到大院,一进门,就看见一个跪着搓衣板,一个跪着软垫,一个顶着一本辞海,一个顶着厚重的书包。
“怎么回事儿?”京味儿十足的口音轻声询问着两个罚跪的小孩,同时英气的双目还留意着厨房里的动静。
“我就是跟同学打了一…@#¥=‖…”
“我见义勇为来着…&¥=#%…”
两个人叽叽喳喳的抢话说,目光交锋期间还蹦出重重火花。
“得了得了,你俩抢着说我一个字也没听清。”祁君放下公文包,换了鞋子,披上一副谄媚的笑容,喊了声“老婆~”,轻轻拉开厨房的门。
苏卓和辛楚出了机密任务,已经将近半年没回来,苏慕心早就已经习惯了父母不在的日子,也没有什么反应,即使这半年,她连打电话都找不到父母,即使担忧,也都被她藏在心里。
餐桌上,换了干净衣服的祁琮煜,换了睡衣的苏慕心,两人都盯着盘子里仅剩下一块的糖醋排骨,筷子在盘子里交锋,发出刺耳的声音。
“这是我爱吃的!”祁琮煜筷子不肯松,金属筷子被用力夹着排骨的一端。
“干妈说做给我吃的!”苏慕心不甘示弱,只差上手,一双好看至极的桃花眼瞪着祁琮煜,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剥。
祁君向来听不得金属摩擦的声音,直皱眉,果断下筷子,夹起,在众目睽睽之中把最后一块糖醋排骨放进禹礼的碗里,这场战斗告一段落,但绝对不是最后一场。
第二天晚上,祁君下班回家的时候,除了厨房里动静颇大的炒菜声,还有的就是两个与昨天不太一样的人,一个面对着餐厅的角落面壁,另一个站在玄关面壁。
这一天的事情明显比前一天更为严重,因为两个绝对不饿肚子的人,都拒绝了吃晚饭。
禹礼见怪不怪,她几乎天天见着这俩娃,她太清楚是怎么回事,也不多喊,一人叫了一次吃饭不答应之后,就自顾自开始吃晚饭,期间还故意感叹晚上的红烧带鱼多么香,油炸小丸子多么酥脆。
直到临睡前,祁君洗漱完,走到餐厅的角落。
“心心,跟干爸讲讲怎么回事?”祁君觉得自己很有耐心,声音也极度温柔。
“他在我书包里放毛毛虫,还用剪刀剪了我头发。”苏慕心说完,祁君才注意到苏慕心的高马尾有一缕头发明显短了一大截。
“我剪你头发?你大清早把我鞋子的两个鞋带绑在一起,绑死结,还把我其他的鞋子都泡湿,害我大清早迟到,我今天值日!!!!!”祁琮煜听着苏慕心的描述,忍无可忍讲述了一大早的悲惨。
“谁让你昨天在我书包放毛毛虫!!!!”苏慕心火气重新燃起,甚至挽起袖子要冲上去打祁琮煜。
“我tm今天在教室罚站罚了一整天!!!”祁琮煜的怒火不比苏慕心小,同样分分钟就要上手。
祁君眼看着自己问了个问题导致事态更加严重,背后布满了冷汗,但是主卧方向没有一点动静————禹礼不准备插手。
两人又冷静了一个小时有余,祁君看着墙上的时钟到了十一点半,两个孩子明早都要上学。
“心心,这样,你跟祁琮煜道个歉,干爸今年给你的压岁钱再加1000怎么样?我可记得,昨天晚上是祁琮煜给你先道歉的。”祁君下了血本,现在的孩子没什么是用钱解决不了了。
“不用我有奖学金,不缺钱,而且,干爸,你有钱吗?你的钱不都在干妈那里?”苏慕心说着实话,没注意到自己给了祁君一个羞辱性的揭短。
角落里的祁琮煜噗嗤一笑,在感受到背后的刀枪剑矢般的目光后,火速收敛。
“嘿——你这小丫头片子——一个脾气跟你爸简直一模一样——”话毕,祁君见苏慕心软硬不吃,扭头攻略自己儿子。
“臭小子,爸给你十块钱,给心心道个歉。”
祁琮煜觉得自己一定是耳朵聋了,这他妈差别也太远了,十块钱就想买他的道歉?没门。
“爸,您可真是亲爹,我——不——”
祁琮煜甚至撇开了脸,换了个方向,拒绝与祁君的正面交流。
祁君被气的不轻,顷刻间就心疼起在主卧休息的禹礼,整天面对着这两个死对头,不知道怎么心累,双手叉腰,放弃劝说,迟到也是这俩熊孩子自己的事,“老子不管了,你们俩站到天亮吧!”
紧接着,祁君快步回了主卧,还大力的甩上门,同一时刻,也传出禹礼的骂话:“你有病啊,这么大力摔门,要吓死我好重新找一个吗?”
外面的两个人听见动静,一齐没绷住笑了出来。
“苏慕心,昨天我先道歉,今天你先道个歉能死么?”
“能。”简短而有力的回答,把祁琮煜组织了半天的话噎在嗓子眼。
“从小到大每次都是我先道歉,你就先道歉一次能怎么样?”
“能死。”又是足够简洁的苏慕心,祁琮煜只觉得自己被气的能吐干净自己身上的所有血。
又是十多分钟的沉寂,站在角落里的苏慕心打了个哈欠,但就是不肯开口,从她到祁家之后,一直就有一个规矩,不管谁对谁错,一人轮流道歉一次,可偏偏苏慕心脾气倔强,长这么大就没有主动道歉过。
祁琮煜自己也困了,在学校站了一天,回家没吃上饭就罚站,率先扛不住————————“对不起。”
同一时刻,苏慕心回答:“没关系。”
两人齐齐往洗手间走,站在洗手间,一前一后,洗漱,各回各屋睡觉,动作一气呵成。
两个人的争吵没有一天停歇,每次的结尾都简单明了。
翌日一早,两人又纷纷睡迟,祁琮煜拿着两个人的早餐,手上捏着两人的自行车钥匙,还有冬天骑车必备的帽子口罩手套,站在门口等苏慕心,每次快要迟到,避免堵车,他们都会骑自行车上学。
禹礼站在阳台,看着远走的两个身影感叹着:“能一直这么和谐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