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贵叹了口气说:“不要固执,没必要,听劝。”我接着问:“前几天你们村子边水库发现的尸骸和我们要找的房子有关联不?”老贵不再理我,赶着牛车走了。我开车慢慢跟着老贵到了他家。老贵把牛车放下后赶牛去棚里吃草,做完这一切,他来到门口开锁,进门后回头喊我们:“进来坐吧!”他家的房子很小:只有三小间,一个客厅一个卧室,还有一个杂物间,客厅里就几个凳子,一张桌子,桌子旁边有个地灶,旁边盆里放着几个碗。
顺着路牌所指的方向转进去,还没走三公里,就进入了盘山公路;不过那段路地图虽然上标注的是村道,却比刚才的乡道好走很多。用了半个多小时从山顶绕到山脚,再往后的路变得出奇的窄:小道依山而行,只能容我一辆车通过,要是遇到一个对头车根本无法避让。
行驶过几分钟,迎面赶来一辆牛车挡住去路。我退也不是,进也不是。赶牛的是位老大爷,约有六十岁左右,黝黑的皮肤上满是皱纹,头发半秃着的,在太阳的照射下似乎他很难睁开眼睛。
老大爷捏着牛绳的最底端,把牛头抬高不少,推搡着牛往后倒了百多米退到一片三四平米的草地,我探出头对老大爷说:“谢谢!”
大爷什么话也没说,也不做任何动作,眯着眼睛看向别处,眼神有些倦怠。我从旁边拿起一瓶水递给他,他没接,我又说了声谢谢,他完全不想搭理我,我叹道:“现在的世界都这么冷漠了吗?”
后视镜里:大爷把牛车赶上路,一屁股坐到牛车上,给牛一鞭子,加快速度消失在后视镜里。
大爷车里拉的是玉米,应该是要拉出村子里去卖吧!
没走多久我们遇见一个湖:湖水很清,比车里的矿泉水还干净,湖另一边的山脚下能看见一个村庄,基本上都是红砖黑瓦两层楼这么高的瓦房。村庄四面环山,如果再有桃花树就与陶渊明形容的世外桃源相差无几了。
绕了半圈湖,终于把车开到村子入口,村子看上去并不大,30户人家都没有。停住车后,夏至也跟着我下车。我说:“你家在哪?”
夏至摇头说:“我爸之前告诉我,很小的时候在这个地方待过,后来再没有回来过。”
合着她是靠着个传说就带着我奔袭一千多公里,我骂道:“你有病吧!能不能靠谱一点!”
夏至的平静让我无语,她拿出照片看一眼,又四处张望,似乎想找照片上的房子。
村口,已经发黑的木板上隐约还能看见用粗墨写的“勿村”两个歪歪扭扭的大字。我把手伸向夏至,说:“照片拿来看看。”夏至把照片递给我,正要去接时,一个黑影突然从我们中间闪过,抢走照片。我护住夏至,往前看,一个衣服破破烂烂,脸和手都污秽不堪的人趴在车引擎盖上,眼睛直直盯着抢过去的照片。我小步走过去,小心翼翼问道:“老哥,你知道照片上房子在哪?”他是能听见我说话的,他说:“我的!我的,这是我的。”边说边把照片往后藏。见我没有要抢的动作,他把照片举起来,仰着头目不转睛地看着照片。
没一会儿,他发疯般地指着照片,眼神中充满恐惧,叫喊着:“怪兽,里面有怪兽,我看见了,我看见了!”他越说,脸部变得越来越扭曲。大白天的,样子还是会让人心头一颤。最后,他把照片扔在地上踩了一脚,像逃一样跑开。
我捡起地上照片,抹去上面的灰尘,纳闷道:“这?什么情况?”夏至摇头,我接着说,“村子里显然没有照片上这样的房子,白色的瓷砖房,三层楼。”夏至张望着村子没回我,我接着说,“刚才那个疯子行为很怪异,感觉他见过照片上的房子。”
夏至说:“我也有同样的感觉。”
没来之前,并没有觉得照片上的房子有什么特别之处,到了这个村子发觉照片上的房子显然不属于这里。和夏至商量过后,决定进村找人问一下。可能是农忙的时节,村子里基本看不到人。一路走着,总会被家家户户门前养着的狗窜出来吓一跳。每家门前都拴着一条狗,让我们不敢上前去敲门,站在路边等过一阵,一个挑水的老大娘从湖边走来,她经途中的一处人工水库边围着警戒线,像是新闻上报道的发现两具尸骸的地方。
我们忙拿着照片上去询问。本来她脸色还好好的,但一看到照片立马变脸,像是觉得照片很晦气,带着嫌弃的态度僵硬地说:“我不知道!不要问我!”边说边加速离开了。
我们在村子里瞎逛了半个多小时,遇到五六个人,每个人对照片都是避之不及。一张照片而已,何至于如此。再往后,似乎我们俩在村子里找房子的事早就被传得人尽皆知,所有的人还离我们老远就忙着躲开。
走回村口,我感觉有些饿,无奈地挠了挠头说:“我们吃什么?”
我和夏至都傻了眼,什么吃的都没带。来之前想着这里有村子,找个人家吃顿饭应该不会太困难,实在不行给钱也行。现实的情况是刚来没多久就被村子里的人当作瘟神,躲还来不及呢。
我回到车上猛喝两口水,探出头对夏至说:“要不我们回去吧!可能会被饿死的。这里的人这么奇怪!”
“地图显示五公里外有个镇,我们去买点吃的。”夏至低头边看手机边说。
不找出点什么有用的信息他是不会回去了,我想。
我启动车子,按照导航,往镇上开去。在镇上买完东西,塞满半个后备箱。街道旁边的一辆牛车引起我的注意。刚才进村遇到的老大爷坐在车板上抽着旱烟,烟熏得他半闭上眼睛。车上的玉米与我们刚才碰到时并没有少很多。
我把车停在半边,和夏至并排走到他的身边,抽出支烟递给大爷,微笑寒暄道:“叔,抽支烟,卖玉米呢?”大爷没接烟,也没看我,咂巴几口旱烟tຊ说:“一块钱一斤。”我把烟往他面前递了递,他这才抬起头看我一眼,又低下头,摆弄着车里的玉米。
他不太想和我说话。
我说:“大爷,称10斤玉米。”大爷拿出一个口袋,捡了一些玉米放进去,用手掂量几下,又拾起一大一小两个玉米放进口袋,说:“买得多,送你一个。”
虽然很怀疑大爷这种掂量计重法很不科学,也没法计较,我接过玉米。大爷也没有收款码什么的,我转头看向夏至问:“带现金了没?”
夏至从包里拿出一张百元大钞递给大爷,说:“我们想跟你打听点事。”大爷接过钱,并不想就夏至的话做出回答,从口袋里掏出一沓散乱的零钱要给夏至找零。
夏至说:“不用找了,大爷贵姓”
“村里人都叫我老贵。”说着他也不再找钱,用百元大钞包起零钱装进口袋,又点起旱烟“吧嗒吧嗒”抽着。我以为这人收了好处还打算啥都不说,就在我要开口时,老贵说:“你们想知道什么?”夏至把照片递给老贵,他皱眉看了几眼问道:“你们找这个地方干什么?”
夏至说:“一朋友让我去里面找点东西。”
老贵敷衍道:“不知道。”起身套起牛车走了,我和夏至都陷入了迷茫,实在理解不了村里的所有人。老贵走远后,我和夏至去一家面馆吃面。面上来后,夏至还在沉思着。我无奈叹口气说:“你觉得还有必要去找?”
夏至说:“如果你不想去的话,把我送到村口,我一个人去村边找找看。”我忙打住她:“你快闭嘴吧!留你一个人,叶某人干得出那样的事。”她沉默几秒冷冷地说:“你之前又不是没这样过!”我实在回忆不起来什么时候单独抛下她过。饿意来袭,懒得再回忆和她的点滴,埋头吃面。
走出面馆,我淡淡问道:“接下来去哪?”
“去村里。”
我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上了车。顺着导航又往村子里开去,走到依山的小道时,老贵的牛车走在前方,道路太窄,我们只能慢慢跟在他后面。
我按了一声喇叭想引起老贵的注意,他坐在牛车上,头都不回一下,这村里人都怪怪的。跟着他的牛车走了一段时间,终于又看见村子。此时天色已经昏暗,他突然停住牛车,从车上跳下,往前走去。
我探出头往前看,路好像被堵住了,一大堆山石就横在路中央,老贵正一个一个石头往外搬。我下车走上前去问道:“这咋回事?为了挡我们的?”老贵用力挪着石头,嘴里含着旱烟道:“知道,还往这里闯?赶紧掉头回去,你觉得你们两个有多少能耐,能和他们当对手?”
“他们?谁?村子里的人还是谁?”
“你们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要来?”老贵有些不满道。
我一头雾水,弯下身帮着老贵搬一块大石头,心想:这么些人,我们刚来就如此阻拦,从唯物主义的角度来看,就是我和夏至的到来肯定牵扯到他们所有人的利益。又实在想不出就我们两个能给村子掀起什么样的风浪?
花了很久的时间才把道路通开,做完这一切,我用衣服抹了一把汗水,拿出烟递给老贵一支,他接过烟,我帮他点上,自己也点了一根,站在路边看着星光点点的村庄。
老贵说:“你们回去吧!如果不想把命丢在这里的话,这里没有人会欢迎你们,给你们一个忠告。”
我猛吸了几口烟,扔在地上踩灭说:“你应该和村里的人站在对立面吧!这整个村子是不是在做什么违法勾当,比如电视里塔寨村那样式的。”这是唯一能想到我们的到来可能侵犯到他们的利益的点了。
老贵拍拍我的肩膀还带了一点力气往后推我:“不要卷进来,事情也不是你想那样。很多事没必要再翻出来,让他过去!”
“你们那些事就这么见不得光?你知道我们要干什么?只是想去小时候住过的房子看一看,想着会不会从那里找到一点记忆。”
老贵叹了口气说:“不要固执,没必要,听劝。”我接着问:“前几天你们村子边水库发现的尸骸和我们要找的房子有关联不?”
老贵不再理我,赶着牛车走了。
我开车慢慢跟着老贵到了他家。老贵把牛车放下后赶牛去棚里吃草,做完这一切,他来到门口开锁,进门后回头喊我们:“进来坐吧!”
他家的房子很小:只有三小间,一个客厅一个卧室,还有一个杂物间,客厅里就几个凳子,一张桌子,桌子旁边有个地灶,旁边盆里放着几个碗。
我四周看了几眼,再问老贵问题,他一个都不做回答,当我们没存在一样。老贵洗手去做饭,因为饭不太好吃,我和夏至都只随便吃了几口就放下筷子。吃完饭,他同样一句话不说,只是一直在抽旱烟,我和夏至觉得有些局促。
才十点不到,老贵就要睡觉了,把门关上反锁。睡之前在杂物间给我和夏至打了个地铺并主动和我们说了一句话:“睡一觉,明天一早离开。”
“为什么?”我忙问。
他没说什么,沉默着走出杂物间。
我和夏至坐在地铺两边,这样的场景让我思虑万千,到底该不该和她躺到一张床上,会不会发生点什么。正想着,夏至没脱外衣躺到床上,我苦笑一下:“我又没想对你做什么!”
“赶紧睡吧!谁管你想什么!我困了!”说完,她盖起被子侧着身子背对着我。
我坐了好久,看手机看得有些累了,把手机扔在床头,也没脱外衣就躺下,背对着夏至。
再次和夏至躺在一张床上,我们却背对着隔有好十多公分。脑子里萦绕着很多事:与夏至的过往回忆;这个村子到底有什么秘密,父母到底为什么而消失?想着这一切我很久无法入眠,夏至突然抱住了我,我僵直身体,耳边传来她均匀的呼吸声,也许她的呼吸天然带着催眠的作用,我也很快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