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烨的手指紧握成拳。手背上凸起的青筋,暴露了他的内心。他五官掩在冠冕上的垂珠之后,模糊不明。眼神扫过神色各异的朝臣,以及被兰溪吓得抖如筛糠的兰义,心头叹了一声。今日,大势已去。来日兰衡那老匹夫有了戒心,更难处置了……可惜。可恨!却只能作罢。萧烨能从诸多尊贵的皇子中,以一个宫女之子的身份杀出重围,执掌天下,靠的从来不是情绪化。而是因为他能忍。比如此刻。他像是忽然反应过来自己误会了一个重臣一般,匆忙的起身,来到兰丞相身边,亲自为兰丞相整理好身上的朝服,将地上的冠帽捡起来,捧到兰丞相面前,微微俯身,态度极为尊敬
萧烨的手指紧握成拳。
手背上凸起的青筋,暴露了他的内心。
他五官掩在冠冕上的垂珠之后,模糊不明。
眼神扫过神色各异的朝臣,以及被兰溪吓得抖如筛糠的兰义,心头叹了一声。
今日,大势已去。
来日兰衡那老匹夫有了戒心,更难处置了……
可惜。
可恨!
却只能作罢。
萧烨能从诸多尊贵的皇子中,以一个宫女之子的身份杀出重围,执掌天下,靠的从来不是情绪化。
而是因为他能忍。
比如此刻。
他像是忽然反应过来自己误会了一个重臣一般,匆忙的起身,来到兰丞相身边,亲自为兰丞相整理好身上的朝服,将地上的冠帽捡起来,捧到兰丞相面前,微微俯身,态度极为尊敬。
“岳丈大人,刚刚是朕一时冲动,误会您了,还请您莫怪,毕tຊ竟涉及谋反之事……朕不得不重视。”
不怕狼子野心。
就怕狼子野心之人,拿得起放得下心机深沉如海。
经此一事,兰衡彻底看清了萧烨的真面目。
但——
又能怎样?
萧烨是君,他是臣。
他的女儿是萧烨的皇后!
今日,就算牙齿打碎了往肚子里吞,他也得把这口气咽下去。
“陛下说笑了。”
兰衡后退两步,接过官帽,却不敢受他的礼。
“这天下姓萧不姓兰,臣的生死,不过是君王的一句话罢了。”
萧烨眼底一闪。
“来人——”
“将朕新得的那方徽墨取来。”
很快,便有太监端来一个龙纹玉的盒子,盒盖半开,里面装着最新进贡的墨宝。
萧烨吩咐太监将墨盒递给兰衡。
“今日之事既然是诬告,这个丞相之位还得岳丈您来坐。一个月之后便是三年一次的会试了,朕命您做主考官,来选举朝廷的下一届人才……您可愿意?”
若是以前。
兰衡会拒绝。
他兰家已足够荣宠,负有清贵之名,没必要再插手选官这种敏感之事。
兰家要的是长盛久治,不是一朝的荣宠。
但兰衡熟读史书,看着今日萧烨的举动,便知兰家的太平日子不久了。
为今之计,必须快速发展兰家在朝堂的影响力。
此次科举会试,正是一个好机会。
萧烨递来这条带毒的诱饵,他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
兰丞相拱了拱手,接过那墨宝,“多谢陛下抬爱,老臣恭敬不如从命,定会为大安朝选举一批栋梁之才……”
“如此,朕便放心了。”
萧烨坐回龙椅,又交代了几句后,便以身体不适为由,宣布了退朝。
百官们小声议论着今日的动荡,渐渐散去。
兰溪来到兰丞相身边,看着他那略显花白的须发,眼眶,一热……
“爹。”
鼻腔里带着湿音。
母亲早逝,她和妹妹都是父亲一手拉扯大的。
父亲的理想,是要像之前的历代家主一样,做一个不偏不倚的纯臣,读书致经,一生清平。
却因为她爱上萧烨,无奈之下,为了帮她这个女儿,只能站位萧烨。
拿出兰家的底蕴,帮萧烨登基为帝。
从本该名流千古的清官纯臣,变成毁誉参半的权臣。
可最后呢?
萧烨这个忘恩负义的畜生,让父亲受尽了世间最难堪的折磨,以最屈辱的方式死在朝堂之上……
午夜梦回,兰溪每每想起那幅场面,便觉得痛入骨髓。
“不哭了。”
粗糙的指尖,摩挲着兰溪额上的发。
带着属于父亲的厚重与温和。
兰丞相叹了一声,看兰溪的眼神,包容且疼爱,还带着一丝无奈。
“我早说过,他不是良人,可你不听劝。如今木已成舟,你终于看透了?”
“三月不见,你变化如此大,父亲都险些不认识你了,不过我兰家女儿……该当如此。”
“事已至此,你也不必太过忧虑,我兰家家大业大,他萧烨就算想动手,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本事!”
兰丞相眼底闪过一丝狠意,“前朝有爹呢,你且放心。”
“还记得幼年时,爹教你下棋时,常说的那句话吗?”
兰丞相看向这个令自己骄傲的长女,目光温和。
兰溪猛地攥拳,握紧掌心,任指甲掐进她细嫩的皮肉里。
“记得。”
兰溪抬头,仿佛看到了冷宫那些枯坐的日夜里,永无止尽的大雪。
喃喃道。
“您说,棋盘有三百二十四个位置,天下棋局一万九千种,但无论被逼到何种绝境,哪怕满盘看上去皆输,但都有翻盘的可能。”
“而我们要做的,就是找到能扭转棋局的那枚棋子。”
……
是夜。
芝兰殿外树影婆娑,夜色正浓。
芝兰殿内,只点了一支烛火,火光摇曳而熹微。
兰溪坐在书桌前,支着下巴,及腰的长发似缎子一般,懒懒的搭在身后。
她对面,斜躺着一位面如冠玉的男人。
正是一早被她藏起来的“奸夫”。
废太子萧长卿。
男人指尖动了动,被兰溪捕捉到。
她长眉微挑。
这是……快醒了?
眼神缓缓移动,落在男人的脸上。
本就精致立体的五官,在烛火的点缀下,晕了一层淡淡的金边。
凸起的锁骨上,是蜜一样的肤色……
充满了野性的欲望。
都说女色勾人,兰溪第一次发现,男色……也勾人。
尤其是当萧长卿睁开眼,露出黑白分明,没有任何杂质的瞳孔时,惹得兰溪呼吸停滞了一瞬。
她厌恶那些充满算计的眼神。
她的一生都生活在算计中。
所以萧长卿这种纯净到极致的目光……直刺入她的心脏,让她无法抗拒。
“你是谁呀?”
萧长卿好奇地看着她。
声音清朗如春风,目光干净如稚子。
兰溪稳了稳心神,收回和他对视的目光。
众所周知,前太子萧长卿,在胎里时便中了毒,一出生便是一个痴儿……
但即便是痴儿,仍然得先帝宠爱,将其封为太子,给其一生荣宠……
先帝甚至打算,等萧长卿为他生个皇太孙,直接将皇位传给皇孙,让萧长卿做太上皇。
可惜,为萧长卿治病的神医,在去世前曾留下遗言。
神医称,萧长卿脑袋里的余毒已经排尽,只是缺了一个引子,才迟迟无法恢复神智,若在恢复神智前娶妻生子,只怕这辈子都无法再痊愈……
为了那一丁点痊愈的希望,先帝力排众议,一直未给萧长卿指婚……
可惜后来,萧烨和兰家联手,把持了朝政,先帝又因猝死,来不及交代后事便撒手人寰。
萧长卿这位前太子,便被萧烨褫夺封号后,送到皇陵内,日夜看管……
……
“姐姐,你写的字真好。”
萧长卿坐直了身体,认真地说。
长发半遮住他的眉眼,黑白二色在烛光下交织着,他美得宛如一幅精致的水墨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