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那……”斌子在那头都要哭了,“我这着急忙慌的也尿不出来啊!”“硬尿。”沈叔这俩字说的我很耳熟,他还把手机朝我送了送,“唐妙妙,你跟陈斌说一下,这件事,你有经验。”我张大眼,我有啥经验,我又没尿过别人!心里腹诽,我还是对着手机开口,“斌子哥,麻烦你了,救命要紧,我二哥不会怪你的……”快尿吧!斌子没动静了。我憋着口气,隐约的听到哗哗水声,他还挺给力的——“咳咳咳!”
当晚我回屋就给二哥拨去了电话,想问问他到哪了,顺便分享下好消息。
甭管怎么说,咱第一步迈出去了。
至于沈叔和对方交手后受伤的事儿,没必要聊,沈叔似乎是把底牌给我看了,在我心里他不是个神乎其神的先生了,但间接地,让我重新认识了一个有血有肉的沈万通。
乾坤通天圣手,亦是普通人。
我和沈叔的距离,无声的拉近了许多,同时,我也更加清楚自己的处境。
电话拨过去一直没人接,就在我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时,听筒里终于传出了斌子哥的声音,他说二哥的车胎到了大宝县就扎了,没办法只能把车送去修理,俩人聚头后就找了间宾馆休息,结果他睡觉就梦到个长头发的女人坐在床边梳头,还让他少管闲事,他吓醒了,见手机在响,我二哥却怎么都推不醒!
“栩栩,怎么办啊,用不用把志哥送医院啊,我们这是被鬼压床了吧!”
斌子哥慌得音调都变了!
我也紧张够呛,这才想起来,二哥手包丢了,护身符肯定是让他放手包里一起没了!
“斌子哥你先别急,我去找沈叔!”
都怪我当时就沉浸在自己的事情里,完全忘了护身符这茬儿!
二哥能顺当就怪了!
好在沈叔没睡下,接过电话就长线指挥斌子哥,问他手边有没有筷子,斌子哥说有吃盒饭剩下的方便筷子,沈叔就让他用筷子夹我二哥的右手中指,同时让斌子哥找服务员要来一根缝衣针,夹住二哥中指的时用针尖戳破指腹,问斌子哥血是什么颜色。
“颜色发黑的!”
“黑色?”
沈叔哦了声,:“是梦魇,陈斌,你出生年月日多少?”
“我是八六年六月……”
斌子哥说了一串数字,沈叔听着点头,“属虎的,可以,你冲梁有志脸上撒泼尿,冲一下,他就会醒了。”
“……”
撒尿?
我懵了两秒就听斌子哥挑高声音,“沈大师!这不好吧!志哥是我老大啊!我要给他尿了回头他得给我卸了!”
这话不假!
从我有记忆起,斌子就是我二哥的跟班了。
换句话说就算不是跟班,谁被人尿一脸都得急吧。
“有志会理解的,陈斌,梦魇的时间不能长,会在梦里没命的,你快点吧。”
“那,那……”
斌子在那头都要哭了,“我这着急忙慌的也尿不出来啊!”
“硬尿。”
沈叔这俩字说的我很耳熟,他还把手机朝我送了送,“唐妙妙,你跟陈斌说一下,这件事,你有经验。”
我张大眼,我有啥经验,我又没尿过别人!
心里腹诽,我还是对着手机开口,“斌子哥,麻烦你了,救命要紧,我二哥不会怪你的……”
快尿吧!
斌子没动静了。
我憋着口气,隐约的听到哗哗水声,他还挺给力的——
“咳咳咳!”
二哥传出呛咳的声音,“斌子,怎么还下雨了。”
醒了!
没待我惊喜的喊他,二哥就噗!了一声破口大骂,“卧槽!这个死味儿!陈斌你个犊子活腻了是吧!用尿呲老子!!”
“误会啊二哥!!”
斌子委屈的不行,“我是为救你啊,这是沈大师交代的……你看电话还通着呢,栩栩,栩栩可以作证的!”
“栩栩?”
二哥很懵。
我忙不迭的对着话筒一阵解释,才算给二哥稍稍安抚。
后面的事儿就简单了,沈叔吩咐二哥把屋里灯全部打开,当晚不要再睡觉,天亮后让他们俩去火车站晃一圈,总之就是去人多的地方,用人气冲冲阴气,等到阳光出来,再在阳光下走走,晒晒后背,养足阳气后,把车留在当地,乘坐火车回临海,日后再找别人回来取车。
当然!
重要的一点是二哥到家前不能洗脸!
斌子哥那属相能镇压邪气,如此可保一路平安。
省的回镇远山再求护身符了!
二哥倒是照做了。
最后也平安回到临海。
我接到他回家的电话就安心了。
对二哥具体的心路历程也没敢细问。
约莫他顶着张被尿洗礼还得佯装无事的脸,一路得遭不少白眼。
对斌子哥都得有阴影!
二哥还在电话里跟我抱怨,说不应该叫斌子来接他,虽然那小子帮了他,但是斌子吃东西是出了名的重油重辣,火气可重,弄得他回家好几天还没有食欲,洗秃噜皮了还觉得自己臊气!
还不忘叮嘱我,“栩栩,这事儿烂肚子里,千万别说奥,不然哥以后没脸混了。”
我让他放心。
只要斌子哥不说,就没人能知道。
我闲的抽风出门跟人家讲我亲哥曾被尿呲醒过!
经历个小小插曲,事儿算过去了。
我随后就跟家人说了要拜师的想法。
二哥是全权支持!
恨不得放鞭炮祝贺,我不但听了他的话,还能让沈叔松口,在他看来,我离人生巅峰好像就差大拇指和食指捏起来中间的那缝隙一点点了!
只要沈叔一点头,大拇指和食指就能合上啦!
不过!
我爸妈不同意。
妈妈的态度算模棱两可,她既希望我多会点本事,又害怕这行有危险。
爸爸则是很坚决的反对,直问我是不是疯了!
栩栩,你忘了方大师了?
他爷,他爸,他那腿,他家门前那些坑,你全忘了?
就算你忘了方大师那一家三代,那后脑勺被砸的呢?那个挂树上的呢,你爹我把他从树上弄下来后,他可是连哭带嚎的说这辈子都不敢靠这行挣钱啦!吓破胆啦!
“栩栩,这都是血淋淋的例子啊!”
爸爸隔着话筒都要吃了我,“老闺女啊!你学个吹拉弹唱的爸都不拦你,这行要命啊!你哥他目光短浅,他就看到沈大师怎么挣钱了,他没看到沈大师被咬大脖筋的时候啊!你别听他的,人这辈子,安康是福,学什么道法,别没事给自己找事啊!”
“爸,沈叔没被咬过大脖筋!!”
我据理力争,“再说沈叔的本事您是看到的,现在不是您同不同意,而是沈叔收不收我!”
“我不会让沈大师收你的!”
“我主意定啦!!”
我来了脾气,“爸!我就是要学!哪怕以后被咬了大脖筋我也乐意!!”
“唐妙妙!!”
“我要学!”
我人生第一次抻着脖子和爸爸喊,“我喜欢!爸,我长大了,我能为自己未来拿主意,那个偷命格的人为什么能有恃无恐,他就是觉得我太弱了,我好欺负,哪怕我在沈叔的帮助下拿回了命格,你确定以后不会有人再遇到我这种事情吗?我运气好给了胡姑姑封正能被指点找到了沈叔,其他人呢?遇到就等死吗?爸,我踏道就能帮助别人啦!”
“栩栩,我知道你这孩子热心肠,但是呢,各人有各自的福气,你胳膊伸不了那么长。”
爸爸压着声,“听爸的话,安心住在沈大师那,等你命格拿回来……”
“很难!”
我含着泪,“爸,那术士和沈叔交了手,我看到了对方的能耐有多大,沈叔他……他需要一个徒弟!而我也想做他徒弟,即使我现在不适合,那我会努力让沈叔看到我适合,爸,求求你,就让我试试吧。”
爸爸长叹一声,“儿大不由娘啊,这样栩栩,爸不逼你,你先试试,要踏道的人我听说都得有一些神通,规矩很多,如果你不是那块料,沈大师不收你,你就断了这个心思,不许再跟家里人来劲了。”
“好。”
我囔着音儿,:“不过爸爸,我觉得我行。”
爸爸沉声,“栩栩,这一次,爸爸希望你不行。”
最后,他还是那句话,女孩子,为什么打打杀杀,享福就好了啊。
我无话可说,我也想享福,可是老天爷不答应!
大概我前面的十二年享的福气太多了,它一下子就给我全都抽走了,我现在的决定,仅仅是为了成就一个更好的唐妙妙。
令我意外的倒是三姑。
她发来信息说很支持我的决定。
当然,她的‘支持’并不是无中生有,或是听了二哥劝说,而是她认为沈万通能在短时间一下抓住我的症结关键,并且迅速安排明朗,是有大本事的人。
稳妥起见,她还去庙里找了赠我护身符的大师父,咨询了我这事。
大和尚说,我已身处绝境,前路茫茫,若是能入道门,反倒能劈开一条生路,寻得光明。
以此种种,三姑认为,我若能拜沈万通为师,是造化。
‘栩栩,你父母那边不用担心,我去劝他们。’
三姑给我发的信息很长,许是奶奶在旁边她打电话不方便,也有可能是她现在咬字不清晰,就不愿意说话,跟我的沟通就习惯发信息,‘记住,一念愚即般若绝,一念智即般若生,命由己造,相由心生,听从你自己的心意,只要是对的,善的,你想要的,就去追寻。’
我按着键给三姑回信息,‘三姑,现在是我一头热,沈叔只是给了我机会看书,还不知道能不能看懂。’
口号归口号。
心里还是慌。
毕竟有纯良在前,小老哥起点比我高,从小又耳濡目染,他都不行,我这半路出家的,难免犯嘀咕。
‘我的侄女我清楚,没问题的,栩栩可不是会说丧气话的孩子。’
我对着屏幕扯了扯唇角,手上按着字,‘三姑,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我打你啊!!!’
三姑故意打出几个感叹号,‘是姑能力不行,轻敌了,这件事,即便不是对你,对任何一个人,姑也会这么帮忙,换句话说,你这件事给姑提了醒,让我知道了阴阳道行的深浅,不是我念了几年经,我就有作为了,姑姑还差的远呢,栩栩,你一定要有大出息,不然,就会像姑这样栽跟头了。’
‘三姑,我要是能拜师,一定会好好学,为你报仇,为我自己报仇。’
‘好,姑姑很欣慰。’
三姑先回了一句,又给我发来了长篇,‘栩栩,我现在陪你奶奶在农村,你父母那边很乱,风言风语很多,学校那边,给你办了休学,若是沈万通收你为徒了,即便命格拿回来,你也在那边上学吧,道术我明白一些,看书本都是皮毛,高深的都得口传心授,你要是拜了师,就得在沈万通身边,不能离得太远。’
我对着屏幕点头,好像三姑就坐我对面聊天。
庆幸的是家里有个懂些讲究的,能少费我很多口舌。
这就跟我早年学武术一样,因为我学的是套路,爸爸找的是一家武校,我的教练是武校特聘的,他在校外还有一间武馆,他说他小时候就跟师父学武术,学成前和师兄弟就在师父家住,老一辈儿的传统,尤其是小众内传的功夫,出师前都在师父身边守着,得跟没有血缘的亲儿子一样伺候师父。
学道法。
规矩也是大差不差。
换句话说,就算沈叔说不用我在身边,让我捧着几本书回临海自学,那我遇到看不懂的地方,还得打电话问,或是跑回来,效率太低,莫不如就在沈叔身边候着,既能增长见识,又能活学活用。
嗡嗡~
三姑信息进来。
‘栩栩,不练艺术体操了,你不遗憾吗?’
我抿了抿唇,‘不遗憾,我们队里有十多名队员呢,没有我,还有其他人,可沈叔的徒弟,只收一个了。’
多少有点不甘心吧,可如二哥所言,我可以把它当成个爱好去发展么。
像我喜欢武术,也一直没扔下。
沈叔不一样,他年纪在这,过了这村儿,真没这店儿了。
‘栩栩,你能这么想,姑就放心了,你父母交给我,回头家里的事儿顺一顺,我会去趟你那,见见这个沈万通,拜师是个大事儿,不能光靠你个小孩儿去说,咱大人得出面,一定要拿出诚意。’
‘三姑,家里现在很乱吗?’
爸爸妈妈和二哥都不详说,大姐连我电话都很少接,我真不知道家里啥样了!
‘你小孩子家家的不用管这些,顾好你自己!’
看!
又是这样!
我对着屏幕叹气,‘二嫂呢,二嫂和我哥还好吧。’
‘他俩能有啥事?’
我看着信息都能感觉到三姑的敷衍,‘你二嫂那人你还不知道?就是心眼小,对有志看的严,这掉了个孩子,心情不好,赶上家里条件差了,难免会闹些情绪,怎么,你二嫂跟你说什么了?’
‘就是二嫂孩子没了,我觉得……’
一下按出一串省略号发送了!
三姑回的迅速,‘栩栩,你可千万别往自己身上合计,朱晓玲人品不怎么样,真的赶不上你哥先前处的那个对象,早先朱晓玲不就是先怀孕才逼着有志结婚的么,现在看你家破产了,她捞不着油水,又开始找茬儿,不过你别担心,有志回来了,他能镇住晓玲,你的任务,就是照顾好自己,你好,家里就全都好了,明白没?’
我咬了咬唇,回了一个字,‘嗯。’
记得朱晓玲和我二哥谈恋爱时,家里是不同意的,因为朱晓玲跟我二哥一样都是混子。
但是那阵我二哥刚刚经历一场备受打击的恋爱,就是我哥的那前女友,和他解围结缘的女大学生夏岚岚,夏的父母都是高知,家里人看不上我哥,即便我哥和夏岚岚爱的死去活来,俩人都在胳膊上纹了对方名字,我哥还为了她天天钻图书馆,就为了沾点文化气儿,也被她家里人撅的一文不值。
夏岚岚的父母还跑到我家指责,说我哥把夏岚岚带坏了,居然让他们孩子纹身了!
我爸妈那时候特喜欢夏岚岚,她说话细声细语,看我哥时永远温柔恬静的笑,我哥在她面前也乖得像猫,俩人什么都不说,就坐在那,都能腻乎的空气冒粉泡泡。
我也喜欢她,她会给我弹琴,纠正我英文发音,还会偷偷对我说,栩栩,我做你嫂子好不好?我真的好喜欢有志,你说他怎么这么帅啊。
所以,她家人一来,我爸妈就说,如果两个孩子真心好,大人不要拦着,有什么条件你们就尽管提,车房我们家会给买最好的。
夏岚岚爸妈仿若受到奇耻大辱,她爸爸指着我爸的鼻子说,你家有钱怎么着,比你们家有钱的人多的是,而文化和素养是你们这种土大款花多少钱都买不来的!
我爸当时就没动静了。
‘土大款’三字是他命门。
闹到这地步我哥也没说恼火,还去夏岚岚家道歉,说他准备去读电大,充实自己,争取匹配上夏岚岚,结果就是闭门羹吃了个够本。
后来夏岚岚他爸妈就在家里闹病,今天血压高,明天心脏病,还以看病为由给夏岚岚弄到了国外留学,藏了她的护照让她回不来,夏岚岚大概也是心力交瘁,就给二哥来电话说了分手。
我二哥受此打击一蹶不振,恍惚了大半年,能出门了就去把夏岚岚的名字纹身洗了。
洗完有印子,他就纹了条盘臂龙遮盖,整个人又开始不着四六,天天玩,混着混着,就和朱晓玲混出了一个孩子,我二哥好像还不想负责,朱晓玲就直接找上了门,我爸妈才知道二哥在外面做了错事,为二哥仓促安排了婚事。
硬说的话,朱晓玲和我二哥算先结婚后恋爱。
虽说这孩子后来掉了,朱晓玲脾气急,经常咋咋呼呼,不过她和我二哥的婚后感情还不错。
可能我二哥也觉得愧对朱晓玲,对她很好,我爸妈也说,需要朱晓玲这泼辣性格管着我二哥。
有一说一,朱晓玲婚后对我父母很孝顺,还会陪我奶奶看电视剧,对我更是没说的,比对她亲妹妹朱晓燕都好!
所以我心里很认可这个二嫂,即便她和夏岚岚之间有些差距,那只能说人和人之间本就不同。
学历不是衡量一个人的标准。
这一次,朱晓玲因为我家破产和二哥闹,我想到她刚掉了孩子,可能是口不择言。
能理解。
还有点愧疚。
三姑让我别往自己身上合计,我怎么能不合计?
‘栩栩,你奶奶很想你,我跟她说,你训练忙,禁止打电话,你也别联系她,谎先撒着,走一步看一步,啊。”
我心像是被浸入水里,涮啊涮啊,拧出来了滴滴答答的水。
没再回信息。
三姑又给我发了一条,‘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我默默地坐着,低头看着黑下去的手机屏幕,水瓣儿砸落上去,我擦了擦屏,可总也擦不干净。
眼前都模糊了,屋里怎么会漏雨,抬起脸才发现,原来是我不争气的哭了。
……
过了两天,妈妈给我来了电话,她的意思就是我去看书,真入门了,喜欢了,她没意见,要是不行,正好顺了我爸的心思,不管怎么样,她都希望我好,学什么不重要,这辈子能过得平安幸福就好。
“栩栩,妈妈现在走路不行,管不了你太多,你三姑说,学这个对你好,能有出息,妈寻思了,你出不出息无所谓,就是别出事儿,妈老了,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妈就不活了。”
我听着手机说不出话,只是觉得妈妈说的话好像有味道,越听嘴里越咸。
“我一直记得黄道士的话,我女儿是老天爷赐给我家的福星,这辈子不愁吃不愁穿,妈妈想,这次就是老天爷给的一点小考验,我女儿肯定会没事的,坏人一定会遭到报应,栩栩,妈好想你,也不知道你住的好不好,吃的好不好,可我现在,都不能去看你,你一定要好好的,学啥都行,就是得好好的……”
“嗯。”
我压抑着情绪,“我会好好的,妈,别担心我,等这件事过去,我们一家人都会越来越好的,你相信我,相信我。”
……
日子一下就平静下来了。
我的人生调转了航向,曾经的很多事都与我无关了。
命运似乎是抛弃了我,让我在千万人中,成了那个没有大运加持的倒霉蛋。
同一时间,亦然给我开启了另一扇大门。
每天,我都会吃一片花瓣,再去书屋里挑一本顺眼的书。
拿到正房中供奉无字牌的那间屋子里,跪在蒲团上,关上房门,默默阅读。
沈叔不会规定我一定要看哪本书,也不限制我的阅读数量。
我可以随便看,那间放书的屋子,完全成了我的私人图书馆。
既然放开了手脚,我自然想要沈叔尽快看到我的‘天赋’或是‘灵悟’。
不想被沈纯良比下去。
一到那书屋,我三下五除二就抱了一堆书准备作战。
泛黄的书本摊在地上——
《周易》、《梅花易数》、《黄帝内经》、还有啥《地理五诀》……
扒拉扒拉,里面还夹了本《中草药大全》。
我跪在蒲团上,硬着头皮就先翻看《地理五诀》,“四生三合是天机,双山五行全秘诀……啥意思?”
看不懂。
换!
拿起《梅花易数》,“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卦以八除,凡起卦不问数多少,即以八做卦数,过八数即以八数退除,以零数做卦……”
我挠头,“咋还有数学题呢?”
看到下面更是晕,“两个叉念什么字?”
查下字典,知道念爻(yao),然后才能继续,“凡起动爻,以重卦总数除六,以零作动爻……到底除八还是除六啊……”
给我整懵了!
念着念着我就开始点头,睡着了都不知道!
直到额头‘砰’!的一声触地,我一个激灵就给自己疼醒了!
感觉还是没看对,除来除去的,加上很多横杠图片,长长短短,叫啥互卦,给我看的就像视力检查表似的,眼神都不好使了。
再换周易开始——
“乾三连,坤六断……”
又是一悠点头。
我就纳闷儿了!
咋一看这些书,睡眠质量就瞬间飙升了呢!
比催眠曲都好用!
三天后。
我已经是看啥啥迷糊,瞅啥啥不对了!
被捧了十二年的人生,走到今天才算是明白,追求这个东西,俩字,遭罪!
什么阴阳啊,五行啊,八卦啊。
混合在脑子里全成了浆糊。
最丢人的是,有几次睡着了,还让沈纯良撞上了!
这老小子好像就是故意藏在门后,等我额头快触地的时候,就以掩耳不及盗铃之势冲进来,“唐妙妙!让我逮着了吧!我就说了你不行!爷!你快来,唐妙妙又睡着啦!”
我尴尬的啊,擦着口水让他别喊,生怕沈叔过来看到我这副摸鱼的样子!
至于观香……
更别提了!
书我都看不明白,哪有功夫看香?
况且,沈叔让我看的不是三根香,他有一块很大的木头,油乎乎的,黑了把黢,样子很难看。
他说那是沉香,也不是木头,而是沉香树分泌出来的油脂,油脂形成的凝结物就是这块东西,需要的时会刮下来一点,点燃就是香。
味道很好闻。
操作过程在我看来很麻烦。
沈叔有一个罐子,要先将香灰放在罐子里,一点点压平,这个步骤能给我看睡着,但他做的很入迷,说是静心,然后用羽毛把香灰扫干净,重复压,最后弄个模具在上面,专业名词好像叫香篆或是香拓,再往香拓里添上刮下来的沉香,引燃后盖上镂空盖子,烟雾袅袅,就让我观这个!
香谱都无解的!
晚饭时沈纯良还不忘大力描绘一通我睡着时的模样,说我跟磕头虫有一拼。
“爷,你就不应该给她机会,她比我还没造化呢。”
我不敢吱声,的确看不进去书,可瞄着沈叔,他像是没听到纯良的话,也不问我看书看到哪了,看出啥学问了,每天该忙啥忙啥,像是忘了我们俩先前的话了。
但是吧,沈叔越不关注我,我越过意不去!
总觉得拍下的胸口变成了打在脸上的巴掌。
好不容易求来的机会,自己就这能耐?
特别郁闷!
不用四十九天。
一星期后我就有了放弃的想法。
可能自己真不是这块料。
“栩栩,书看的咋样了?”
晚上回到屋子,我躺在炕上和二哥通电话,“哦,我正看着呢。”
“你慢慢看,不急,咱高低得让沈大师看看本事,啥慧根灵悟,往道上一引就全都有了,三姑都说你没问题,哥相信你!”
“二哥,我……”
我脸涨的,恨不得抠炕席,“我可能……”
“栩栩,你嫂子那边喊我了……哎呀你等一会儿!我特么能和谁打电话,我亲妹子!回家了你还净是事儿,等一会儿我不削你的!!”
二哥在那边喊完,又加快语速对我继续道,“栩栩,你还缺啥不?哥给你邮寄去。”
“不用。”
我应着,“我缺啥就去买了。”
爸爸给我邮来了一张银行卡,里面有两千块钱。
我在这花钱的地方也不多,能用好久了。
“那行,先不说了,我和三姑等你好消息,要是事儿定了,我们一起去看你,加油啊栩栩,我妹妹是最棒的!”
放下手机,我长长的叹出口气。
像是要拼命奔跑,奈何鞋不跟脚,脱了鞋又会扎脚,总有种处处受限,力有未逮之感。
原来很多事,不是光靠努力就可以的。
我翻了个身,抬起手腕遮住眼,该怎么办?
“栩栩姐姐,你心情不好吗?”
我嗯了声,躺着没动,屋里没人的时候小杜鹃就会跟我说话。
抱她回来的这些天,我们俩倒像真正的朋友了。
“为什么会心情不好?”
她问着,“沈先生说你学的慢了吗?”
“没。”
我坐起身,有些失落的看向墙角的花,“沈叔可能是懒得说我,小杜鹃,我太笨了,连书都看不懂,虽然有些字不认识,可就算把认识的字连起来念,我也不懂什么意思,沈叔说有灵悟的自然会懂,小杜鹃,我可能就是没灵悟的人,做不了先生。”
“为什么要做先生?”
花瓣轻轻颤动,“我最怕先生了,煞气很重,你不要做。”
“傻瓜。”
我难看的笑了笑,“我做了先生才能保护你,保护家人,保护我自己,不然遇到邪祟,我们就是废物,还得麻烦别的先生保护,对不对?”
“这倒是,你做先生我不会害怕。”
小杜鹃似懂非懂,“可是,你怎么知道自己没灵悟呢,你才看了几天书?”
“我就是不行的……”
我低下头,“最早,是二哥跟沈叔说要收我为徒,沈叔让我看香,问我那香说了什么,我都看不懂。”
“香烧成什么样?”
“就是……”
我手上比划着,“左手边的微微弯曲,中间圆圆的,右边还耷拉下来了。”
正好有本子和笔,我拿过画了画,抬起给小杜鹃看了看,“就这样,我看完感觉手很热,浑身有力气,但是沈叔说我没读懂它,只是能感受到,表明能踏道,但是资质一般。”
“这香在说……天赐金仙麟,功德双圆满,可喜放心。”
小杜鹃花瓣震颤,“栩栩姐姐,你这个香语是大吉利的,说明你很有资质啊!”
“啊?”
我懵懵的,“小杜鹃,你会看香头?”
“我不知道。”
她比我还懵,“但这个一看就明白了,这香头很好的。”
“你一看就明白了……”
我喃喃的,“小杜鹃,这就是灵悟啊,无师自通的灵悟啊!你才是最有资质入道的先生人选啊!”
“栩栩姐姐,我已经不是人了啊。”
小杜鹃状似苦笑,:“我要怎么当先生,命都没了。”
“……”
我挠挠头,“对不起啊小杜鹃,不过你真的没学过,看一眼就懂了?”
“我怎么学?没人教我啊。”
小杜鹃应着,“不过我死了后,有很多东西莫名其妙就懂了,我会闻味道辨善心,还有我知道要依附植物保命,可能看香头也是做鬼会有的本事吧,栩栩姐,我可以确定,这个香头是说你可以入道,而且会大有作为。”
“真的吗?!”
让她这么一说,我这星星之火又要燎原了!
“沈万通是大师,他要是不想收你为什么还要给你机会呢?”
小杜鹃道,:“栩栩姐姐,沈先生一定是在鞭策你的。”
“谢谢你了小杜鹃,我又有斗志啦!!”
我振臂高呼,许姨在房门外猛地一踹,“唐妙妙!再吵吵把火的我给你扔出去!都几点啦还不睡觉,再跟那盆花大呼小叫的我明天就给它砸了!!”
小杜鹃花叶立马蔫了。
恨不得缩成花骨朵状。
我伸着舌头笑笑,也老实的躺到炕上,关上灯后给小杜鹃罩上红布,轻道,“晚安,明天又是努力的一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