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葵拿起热水中浸的毛巾,拧去多余的水分,走到赵曦身前,预备帮他擦脸。她发现赵曦的脸软软的,而且毛孔很小,肌肤很细腻,因此不敢用力,轻轻地擦拭着。只是赵曦个子太高了,蜀葵得踮起脚跟才能够着,所以擦得颇为吃力。赵曦默不作声地任她擦着,长长的睫毛垂了下来,掩住了幽深凤眼,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为赵曦擦罢脸,蜀葵突然有些调皮,瞧着赵曦细腻的肌肤,笑着道:“王爷,已经擦完了,要不要给您再涂一层玫瑰香膏?”
大雪断断续续下了好几日,终于停了下来。
已经进入十二月了,眼看着快要过年了,蜀葵便把王爷的各种衣物都整理了一遍,却发现了一个问题——王爷礼服虽然周全齐备,可是家常穿的袍子和中衣只有寥寥几套,而且明显都穿旧了,尤其是中衣,基本没有新的,甚至全都洗得有些薄透了。
蜀葵觉得奇怪,叶妈妈是王爷的奶娘,即使再懒,待王爷也该细心些的,怎么如此懈怠?
她并没有声张,而是借给给小春送衣服之际悄悄问了问小春。
小春正在欣赏蜀葵帮她缝制的绿闪红缎子比甲,闻言一愣,起身到门口看了看,见门外无人,这才回来低声道:“王爷每季的礼服和常服都是有定量的,这个自然不会出错;别的衣服因为王爷这两年一直长得快,换得快,干妈又懒得费心,下面的人自然都懈怠了起来……”
蜀葵这才明白了过来。
她其实也能想到,王爷那么害羞,自己又不爱说话,谁能想到他的中衣早该重做一批了?
蜀葵握住小春的手,道:“这件事我来处理,你不用和人提。”
小春点了点头,笑道:“你若是和干妈提,我在一边给你敲边鼓!”
临离开,蜀葵去向叶妈妈回话,趁机提出了王爷的衣服问题:“妈妈,眼看着该过年了,该开始准备过年的衣服了,不知王爷的衣服……”
叶妈妈正歪在锦榻上,听了蜀葵的话,这才想起自己把这件事给忘记了,她想了想,吩咐小春道:“你把针线上的马昌浩家的叫过来!”
马昌浩家的是王府针线上的管事。
小春出去之后,蜀葵趁机道:“妈妈,王爷的中衣也都该换了,不如我去领些白绫、素罗,为王爷制作几套中衣?”
叶妈妈闻言抬眼看向蜀葵,却发现她眉毛贴服,眉心不散,分明还是处子模样,心中不由道:难道王爷还没让蜀葵侍候?
她想着心事,口中却道:“蜀葵,还是你考虑周全,待会儿我让人去把管库房的孙全家的过来,你跟她去领料子!”
蜀葵见事情如此简单,不由欢喜,嫣然一笑道:“谢谢妈妈!”
叶妈妈却若有所思打量着蜀葵,心道:王爷身边以前都是小厮在侍候,怕是一时半会儿开不了男女之事这个窍,怎么让王爷开窍呢?难道让蜀葵去教他?蜀葵也小着呢……
叶妈妈虽然人懒心懒,可是一旦行动起来还是很雷厉风行的,她很快便叫来针线上人和王府库房的管事,把事情一件件都解决了。
蜀葵刚回到庆禧堂,几个粗使婆子便抬着几样衣料过来了,全都是蜀葵挑选好的白绫素罗等轻薄料子。
把衣料的事情解决之后,蜀葵便准备了量体的软尺,专等王爷回来,好为王爷量体裁衣。
进入腊月之后,赵曦自然也忙了起来,这几日除了见人之外,他正忙着命人准备送往宫里给父皇、母妃和皇太子殿下的各种礼物。
这天晚上,等最后一个候见的封地官员离开,已经是深夜了。
林贞把新沏的清茶奉上,这才问道:“王爷,已经过了亥时了,您今晚还回庆禧堂么?”王爷在外书房这边也有卧室,平常忙完都是歇在了外书房。
赵曦身心俱疲,身子后仰,闭目养神,半晌后方道:“回庆禧堂吧!”
他以前其实很少在庆禧堂住,因为觉得从外院再到内院,就专门为了睡觉,实在是太麻烦了;可是如今不知道怎么回事,一想到回了庆禧堂,他心底便有一种隐隐的渴望,想要回去……
林贞答了声“是”,退下去自去安排。
他其实是有些纳闷的,王爷以前不太爱回庆禧堂的,如今不知为何,每日不管再晚,都要回庆禧堂。
不多时,林贞、宋节、赵敏和兰锐四个亲随小厮,簇拥着赵曦往内院而去。
夜深了,今晚内院轮值的小丫鬟是绿竹和红梅,因为王爷一向晚归,蜀葵便打发她们先去西厢的值事房先睡下了,有事再叫她们。
正房东暗间卧室里点着枝型灯,满室通明,蜀葵坐在卧室窗前的锦榻上整理为王爷制作中衣的衣料。
她觉得王爷肌肤白皙,俊美高挑,因此选的是白绫、素罗和宝蓝软锦这三样料子。
整理罢,见王爷还没有回来,蜀葵便起身拿了本《浣兰堂笔记》,倚着绣花锦缎软枕,歪在榻上读了起来。
这是一本时人笔记,讲的是大宋朝乡间的各种小故事,颇为新鲜有趣,还是蜀葵在林妈妈那里见到的,便开口问林妈妈借了来。
这本书是林贞忘在林妈妈这里的,林妈妈也不在意,便让蜀葵拿走了。
赵曦带着林贞宋节四个亲随进了庆禧堂,远远便看见自己卧室隐隐透出灯光,昏黄的灯光为这寒冷的冬夜增添了一抹温暖,令他的心也有些温暖。
他停住脚步,吩咐林贞等人:“退下吧!”
林贞等人齐齐答了声“是”,行了个礼,退了下去。
蜀葵听到外面的动静,忙放下书,欢喜地迎了出来:“王爷!”
帮赵曦解下外面的披风之后,蜀葵准备了热水和香胰子,预备侍候赵曦洗脸洗手。
赵曦看了一眼,见金盆中水气热腾腾的,里面浮着一块雪白的毛巾,想也不想便道:“你帮我擦擦脸吧!”
蜀葵闻言,微微有些发怔,却很快微笑道:“是,王爷!”
她的理想可是伺候好王爷,最终成长为叶妈妈那样的管事妈妈,不侍候好王爷那可怎么成?
蜀葵拿起热水中浸的毛巾,拧去多余的水分,走到赵曦身前,预备帮他擦脸。
她发现赵曦的脸软软的,而且毛孔很小,肌肤很细腻,因此不敢用力,轻轻地擦拭着。
只是赵曦个子太高了,蜀葵得踮起脚跟才能够着,所以擦得颇为吃力。
赵曦默不作声地任她擦着,长长的睫毛垂了下来,掩住了幽深凤眼,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为赵曦擦罢脸,蜀葵突然有些调皮,瞧着赵曦细腻的肌肤,笑着道:“王爷,已经擦完了,要不要给您再涂一层玫瑰香膏?”
赵曦闻言,瞥了她一眼,眼神幽深。
蜀葵顿时被吓了一跳,当下也不敢说笑了,老老实实屈膝行了个礼,自去收拾金盆香胰子等物。
她知道自己的性子,她的性格是偏于活泼的,只是因为长期的自我压抑,这才沉静了下来,可是一旦与人亲近起来,她便爱开玩笑爱说爱笑。
如今侍候王爷也有一段时间了,她未免有些不尊重,原形毕露了!
待收拾罢金盆香胰子,蜀葵也整理罢身心,规规矩矩地进了卧室,屈膝行了个礼,殷勤问道:“王爷,今晚给您备下的宵夜是莲子百合薏米粥,现在送上来么?”
赵曦没想到蜀葵胆子这么小,有胆开自己的玩笑,可是自己不过看了她一眼,她立即缩了回去,又变得小心谨慎起来。
他瞟了蜀葵一眼,蜀葵正好在偷偷看他,两人正好四目相对,迅疾又马上都移开了。
不知为何,赵曦的脸有些热,心跳也有些快,他强装镇定,重重“嗯”了一声。
卧室内点着两座枝型灯,灯火通明如同白昼,蜀葵清楚地看到王爷的脸似乎红了,她有些疑惑——她不过是问王爷要不要端宵夜,王爷脸红什么?
她答了声是,带着疑惑自去外面端王爷的宵夜。
赵曦用罢宵夜,去浴间洗漱了。
蜀葵待他出来,忙拿着软尺迎上去道:“王爷,奴婢给您量量身量吧!”
赵曦一愣。
蜀葵忙解释道:“该过年了,奴婢预备给您缝制几套中衣!”
赵曦垂下眼帘,立在那里等着蜀葵测量。
蜀葵怕王爷不耐烦,利索地测量着。
她距离赵曦很近,近到赵曦能够闻到她身上氤氲着玫瑰清香的少女体香。
赵曦的心跳有些快,身子僵直站在那里,竭力忍耐着。
待蜀葵量完,赵曦耐心也耗尽了,抬腿走到窗边。
见到窗前锦榻上放着一本书,赵曦随手拿了起来,见是易平荣所著《浣兰堂笔记》,便略翻了翻。
易平荣是西北名士,如今正在他这里做清客。
蜀葵见状,忙解释道:“禀王爷,这是奴婢借来的书……”
赵曦瞥了蜀葵一眼,心道:这丫头也识字?
蜀葵察言观色,忙道:“奴婢小时候上过两年学,一般的字都认识呢!”
赵曦见她双目清澈看着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开口问道:“这本书好看么?”
蜀葵连连点头:“好看!全都是乡居故事,描写非常生动,让人身临其境,好像也在现场一样,就是有些是鬼故事,怪吓人的!”
见蜀葵说到“有些是鬼故事,怪吓人的”的时候,眼睛瞪得圆溜溜的,表情趣怪,赵曦觉得好笑,微微一笑,道:“不过是虚构的故事,有什么好怕的!”
等老子有了空,把易平荣叫过来给你讲鬼故事!
蜀葵是第一次见赵曦笑,直觉他俊美的脸如春花月下绽放,静美不可方物,不由暗自惊叹:王爷生得真好看啊!
她心中惊叹,口中却道:“真的,王爷不信的话,您自己看看吧!”
赵曦闻言,随意翻了翻,把书又扔回了锦榻上。
蜀葵拿着软尺走过来,珍而重之地把书从锦榻上拿起来,放在了金丝楠木小炕桌上,预备明日接着读。
赵曦明明走到床边了,又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看见蜀葵把易平荣那本闲磕牙的书放在了小炕桌上,不由一哂,原本想要说“外面书房里书多,我带你去选几本看看”,可是想了想,他又懒得多说,径直睡觉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