孑然一身的,不仅是空荡荡的蔹院,不仅是刺骨寒冷的夜雾。推开屋门,没有丁点儿烛光,没有丝毫人气。一室静谧,无边寂寥。祁念笑不愿在黑暗里独自捱到天明。他宁可只身躺在苍穹下,任由夜风畅意吹拂面颊,为月光笼罩着,与满天星辰相伴。然后等待破晓。这个习惯保持了许多年,但这一次,有了些许不同。某月朔日晚,那个小累赘迈进了他的院子,没有过问主人是否同意。没规没矩的小东西。“胃又痛了?”他俯瞰她,眸光颇有些意味不明。
枢密院的宿卫军共分六卫,平日轮番当值巡守皇城。
祁念笑所统领的右卫军,每逢朔望弦日,须从申时巡逻值守至子时。待他回府,往往毫无困意。
夜晚总是那么静。树影晦暗婆娑,在漆黑里被拉出扭曲的形状。双足踏在石子路上,啪嗒,啪嗒,甚至带了回声。
孑然一身的,不仅是空荡荡的蔹院,不仅是刺骨寒冷的夜雾。推开屋门,没有丁点儿烛光,没有丝毫人气。一室静谧,无边寂寥。
祁念笑不愿在黑暗里独自捱到天明。他宁可只身躺在苍穹下,任由夜风畅意吹拂面颊,为月光笼罩着,与满天星辰相伴。
然后等待破晓。
这个习惯保持了许多年,但这一次,有了些许不同。
某月朔日晚,那个小累赘迈进了他的院子,没有过问主人是否同意。
没规没矩的小东西。
“胃又痛了?”他俯瞰她,眸光颇有些意味不明。
祁寒摇头。
“又做噩梦了?”
回答他的依旧是摇头。
一阵静默里,两人遥遥相望。
“你在赏月?”祁寒率先打破沉默。
祁念笑轻轻摇了摇头。
“在等日出。”
“日出?”她小声惊呼。“现在才子时,那要等多久哇……”
他不语,遥望远方,再看向她时,却发现这小麻烦自顾自找到了登上屋檐的石阶,一边迈步一边嘟囔:“我还以为,长兄武功高强,一定会用轻功上房顶,原来也是需要台阶的呀——”
“祁寒,我又不会飞。”他无可奈何地扶额,却也没有阻止她爬上来,摇摇晃晃地走到他身边坐了下来。
“嘶——”大概是砖瓦太凉,她一坐下便倒吸一口冷气。
还不是自找的。祁念笑在心里冷笑一声。
“我可以陪你一起等么?”她一脸无辜。
上都上来了,还有过问的必要吗。
“随你。”祁念笑闷声道。
夜风冷冽,吹拂着他的发丝。祁念笑难免有些怏怏不乐。原本独处的时光,平白无故多了个人在身边,祁念笑也不明白,事情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你同刚来府上时,有些不一样了。”他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
瞧见祁寒神色困惑,他又补道:“你起初……不太愿意开口讲话,也不近人。”
祁寒微微垂首,片刻后,才再次抬眸。
“我在害怕,”她坦诚道。“我不知我从哪里来,不知哪里是归属。”
“我没有过去的记忆。每每问起义父,他总反复说着同一句话。”
“那是隆冬腊月,适逢小寒时节,他在去临安的路上遇见我。我饥寒交迫倒在路边,高烧不退,于是他带我回老宅养病。因我容貌与他多年前故去的义姊很是相像,顿然感慨万千,决定收我作义女。”
“这个故事看似天衣无缝,可有太多细节经不起推敲。”
“来大都城之前,我并不在所谓老宅养病。那是一座高高的楼阁,四壁陈列着各种藏书,进出只一扇大门,义父来看我时才会打开。那里所有的书我都读过,却还是难以消磨漫长的时间。一个人忍受着孤独,早就数不清日子,不知过了多少天,多少月,多少年。”
“唯一的光亮,来自高处的四方小窗。”
“白天,微弱的光线会透进来,而每当夜晚降临,整间书阁一片死寂,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那是我最害怕的时刻。我想出去,可浑身没有力气,人也昏昏沉沉,或许确确实实落下了病根,说要静养也不为过。直到几月前,义父说我病症痊愈,我这才见到了外面的世界,跟随他来到大都。”
“我总觉得,义父在透过我看另一个人——也许就是那位与我相像的故人,可我面对他……便会没来由地恐惧。”
祁念笑皱了皱眉。
“那老东西坏透了,”他毫不客气地说道。“当初南宋覆灭前夕,他执意卖国投靠元朝,间接害死了那位义姊……真是讽刺啊,他自幼失去双亲,由义姊悉心抚养长大,即便情谊深厚如是,还不是说杀便杀。”
“之后便疯魔了,总觉得自己能找到起死回生术。他收养你,大抵是以赎罪之名,换得自己心安罢了……其实你们并不相像,恐怕是老东西自欺欺人。”
他微微侧过脸,瞧见祁寒满面愁容郁郁寡欢,于是探手过去,揉了揉她的发顶。
“就算不记得过去,至少先过好眼前。”他似乎不擅宽慰,语气略显生硬。“你的人早就逃离那四方天井了,心神可不能还困在那儿。就算不知来路,不知归途,你已不是孤身一人,至少身后还有祁家……还有我……”
祁寒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长兄,我能信你么。”
“……怎么突然这样问?”
祁寒纠结再三,还是开了口。
“我刚来府上时,若无你授意,连卫不会平白找我麻烦。所以长兄,你很讨厌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