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园园点头。张越人叉着手想了想,又问道:“公主驸马祠确实是个不错的切入点。不过你在上面还写到了一个废墟和一棵千年的红豆树。这些跟公主驸马祠,有联系?”“我觉得有。玉溪镇解放前只是个村,叫公主村。驸马姓傅,但全村却没有一户姓傅的人家,几乎都姓程,可是村里唯一的祠堂却不是程家的,而是公主驸马祠。那个废墟,有人曾经就猜测是否是程家的祠堂,但我却觉得不太对。程家人一直在那里,守护着公主驸马祠,却不去重修自己祖先的祠堂,这不是很奇怪吗?还有那棵千年的红豆树,它被种下去的时间,似乎恰好就是公主驸马生活的时代,
恍惚间,他看到了她在大火中,凄艳地对着他笑。那一瞬,他觉得自己的心停止了跳动,那是种深入骨髓的痛苦。
傅北辰去出差,而园园每天依然忙碌,但她一点怨言也没有。因为她发现最近的自己不能空闲下来,因为只要一闲下来,她就会不由自主地去想傅北辰。
园园想,莫非这就是所谓的相思病吗?
园园一边想傅北辰,一边想新专栏――张越人让她这周内想出一个专栏选题。她想着想着,突然一个念头冒了出来。
第二天一早,园园走进张越人的办公室,把赶了一晚上的新专栏选题方案《玉溪镇的前世今生》交了上去。张越人接过去的时候,抬头看了她一眼,说:“熬夜做的?”
园园点头,“主编你好神通广大。”
张越人没理熊猫眼程园园对他“不人道”的隐晦指责,扫了一遍手上的选题,问:“我记得玉溪镇是你老家?”
“是的。”园园点头。
张越人叉着手想了想,又问道:“公主驸马祠确实是个不错的切入点。不过你在上面还写到了一个废墟和一棵千年的红豆树。这些跟公主驸马祠,有联系?”
“我觉得有。玉溪镇解放前只是个村,叫公主村。驸马姓傅,但全村却没有一户姓傅的人家,几乎都姓程,可是村里唯一的祠堂却不是程家的,而是公主驸马祠。那个废墟,有人曾经就猜测是否是程家的祠堂,但我却觉得不太对。程家人一直在那里,守护着公主驸马祠,却不去重修自己祖先的祠堂,这不是很奇怪吗?还有那棵千年的红豆树,它被种下去的时间,似乎恰好就是公主驸马生活的时代,这背后会不会也有故事?”
“有点意思。”张越人嘴角闪过隐隐的笑意,随即从抽屉中拿出名片夹,翻找了一下,抽出一张递给园园,道,“这个顾文麟是菁海市的文物局副局长。我跟他不算太熟,但饭桌上有过几面之缘,谈得还算不错。你记一下他的联络方式,要是有什么困难,可以试着找找他。”
说完,他若有所思,在看着园园存完那人的手机号后,又补充了一句:“傅北辰跟他很熟。”
“……”
这天下午,园园从古籍所傅教授那儿拿了稿子出来,刚才傅教授笑着告诉她,傅北辰今天中午回来了。园园听了,心里犹如一阵清风拂过,起了涟漪。而就在她走出古籍所,朝孚信新苑的方向望去时,傅北辰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园园心里惊叹:真是神了。
傅北辰得知园园就在H大,便与她约在兰亭见。
兰亭是H大西边角落的一处景观,亭边种了不少兰花,而亭前有一处缩小版的曲水流觞。平时,尤其傍晚,许多小情侣都会在这一带流连。
此时,太阳已经偏西,金色的余晖洒在校园里,有种特别温暖的感觉。园园走在H大有名的梧桐道上,因为已开学,周围的学生或夹着书本,或骑着单车,比上次她来H大遇到程白那会儿,人多了很多,来去匆匆。
快到兰亭的时候,园园看到了傅北辰,他静雅地站在一片兰花边上。
傅北辰从看见她的那刻,便一直望着她,待她走近,他微笑开口:“好久不见,园园。”
园园也满脸笑意地回道:“好久不见,傅北辰。”五天不见。
随后两人在附近的一张长木椅上坐下。坐下之后,傅北辰便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一只精美的小礼盒,递给园园,“出差带回来的小礼物,希望你喜欢。”
园园踟蹰地接过,“你老送我东西,我以后要贪得无厌了,见着你就跟你讨礼物,看你怎么办?”
“乐见其成。”
园园被傅北辰的大方给逗笑了,她打开盒子,只见盒中赫然躺着一把精致的小梳子,可是仔细看,底下是一把红色的小梳子,上面却还有一把更小的金色梳子。她疑惑道:“这么小的梳子,怎么用啊?而且,这是……一把,还是……两把?”园园说着捏起梳子,看到背面才恍然大悟,“这是胸针?做得好别致哪!”
“喜欢就戴起来,配你今天的毛衣颜色刚好合适。”
园园点点头,把盒子放到一边,正想自己戴上,傅北辰却俯下身来,接过胸针,柔声说:“我帮你。”
这样的角度,他一抬头便能亲到她了。园园努力装出淡定的样子,伸手把胸针抢了回来,“我自己来。”
傅北辰便直起身子,看着她。
两人各怀心事,都没有发现不远处随微风微微摆动的红色裙角。
程白拄着拐杖从复健中心出来,正走向杨师傅停在路边的车时,他的手机响了,摸出来一看,是沈渝,他想了下,接听,“什么事?”
“你不是很在意程园园吗?你再不出手,她就要被人拐跑了。”
“什么意思?”
沈渝的声音透着一丝看好戏的意味,“我大师兄都送她‘梳子’了。结发同心,以梳为礼。”
沈渝等了一会儿,程白都没说话。
“喂?程白?”
“没其他事了?”
“你不是挺关心程园园的吗?怎么――”话没说完,那边就已挂了电话。
沈渝也不介意被程公子这么不客气地对待,她把手机往小皮包里一塞,转身朝宿舍楼走去,边走边自嘲了句:“比起程白,我似乎更恶劣啊。”
她又想到了傅北辰,那样专注温情的神情,已有两年多未在他脸上见过了。傅北辰看似温暖,看似很好说话,但却客气得拒人千里。如果说程白是直接冷漠的刀锋,他就是温水,掉进温水里,自以为很舒服,却会慢慢窒息,连挣扎出去的力气都没有。
她表姐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因为要开始着手做关于公主驸马祠的报道了,园园周六这天便回了老家。她不想一上来就去找文物局副局长什么的,自然更不想去麻烦傅北辰,于是决定先从身边的人着手看看。
园园通过一一走访玉溪镇上的老人,把各种传说和流言都记下来,用了整整一个周末,收集并总结出了一个大概。
当年,时局本来就不稳,公主和驸马又看不惯朝堂流弊,所以相携出逃,离开是非之地,选了处宁静偏僻的小地方隐居下来,即如今的玉溪镇。
与他们同来的,还有另一个人,但关于这个人的传说就有很多了。笼统论之,有侍卫随从和兄弟朋友两种说法:
一,“侍卫随从说”认为,这个侍卫就是程家的祖先。公主驸马无后,所以侍卫的后代就造了一座纪念他们的祠堂。但侍卫一直对公主心存爱慕,因此这棵红豆树是他当年在公主死后亲手栽下的。临终时,他又要求自己的后代把自己葬在红豆树边上。
二,“兄弟朋友说”则认为,与公主驸马一起隐居的是驸马的兄弟或者朋友。这个朋友另有心爱之人,而那个人当时可能已经死了,所以这个人就种下红豆树以寄相思,死后也葬于此。而红豆树边上的废墟正是公主驸马为他建造的祠堂。
比较两种说法,似乎每一种说法都有合理之处,又都各有漏洞。第一种说法合理地解释了程家人的出现,但是很难解释为什么程家人没有很好地保存自家的祠堂而让它变成了废墟。第二种说法听起来很顺,但是,公主驸马祠又是谁建的呢?程家人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每年都去公主驸马祠搞祭祀活动呢?
傍晚,园园坐车回市里的时候,突然想到驸马姓傅,傅北辰也姓傅――傅北辰该不会是驸马后代吧?
“如果真是的话,他可是贵族后裔了啊。”园园不禁笑出来,随后轻拍了两下自己的脸,喃喃自语道,“好了,别想他了,想工作想工作,第一篇就写公主驸马吧,史料也多。”
沈渝这段时间又是实习又是上课,周末才有了点余暇向导师汇报了一下最近的研究情况,并请教了一些问题。临走前,她突然想起之前在傅教授的书房见过一套《明儒学案》,上头的批注很有意思,便想借去看。
“那书前几天北辰拿去看了,应该就在他房里的书桌上,你自己去拿吧。”傅家声坐在沙发上,拿起老花镜,又翻了一页书。
沈渝应了声,过去推开了傅北辰的房门。傅北辰的房间十分整洁,所以那大部头的《明儒学案》一下就映入了她的眼帘。沈渝走上前去挑了需要的两本,正准备离开,忽然有张纸从两本书之间掉落。
她弯腰捡起,竟是一幅古装仕女图,图中的女人低眉含笑,线条流畅柔和,仿佛极尽温柔之意……沈渝觉得,这女子眉眼间竟有几分熟悉,却又想不起来。
“小沈,找到了吗?”
“找到了。”沈渝回应傅家声,顺手就把画纸夹进了另外两本书之间。
从老师家出来,沈渝又想到了那幅画,以及她表姐赵珏……
赵珏出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沈渝都不相信表姐会为情自杀。赵珏那么出色傲气的一个人,即便她中意的人无意于她,也不至于会选择死亡啊。沈渝觉得,这不像她认识的赵珏。她后来曾尝试着登录赵珏的QQ,想从中找出点端倪。然而各种密码试尽都无果,可就在她打算放弃的时候,随手输了123456789,居然就成功了。原来天才的密码,竟是如此出人意料的简单。表姐QQ上的人很少,除了自己,沈渝一个也不认得,因此也就一无所获。
后来,沈渝考上了傅家声的研究生。当第一次见到大家口中的青年才俊大师兄傅北辰时,她惊得说不出话来,这个人――他们的大师兄,正是表姐收藏在日记本里的那张照片上的人,是表姐当年为之而死的人!沈渝现在依然清晰地记得当时她盯着傅北辰,心下翻腾着难以抑制的情绪。她后来想,这也许是上天的安排――让她来弄清楚,表姐为何竟不顾亲人的感受而决绝地选择了那条不归路。
沈渝看着手上的《明儒学案》,再次回想画中的女子,之前没想起来,这时却如梦初醒般地恍悟,那画中之人,可不就神似程园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