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老梁,你怎么这么晚还不睡?”梁少若冷哼一声。“我倒是想,我在卧室睡得好好的,唐大小姐非要到门前不停地开关门,那冷风吹得我呀,当时听见动静我还以为家里进贼了,没想到她倒好,把门开着,倒在门口睡着了。”江夏这才听见被单中轻微的鼾声,她的心还真大啊...“我依稀还听见大小姐跟你通电话了。”梁少若的犀利的眼神落在江夏身上,刺得她浑身发毛。江夏局促不安地解释:“我...我是想锻炼锻炼她的胆量,就想拉着她出来散散心...”
江夏:“别开玩笑了,我怎么可能抛弃那孩子...”
冉奕也不多言,长叹一口气后转身离开。
“诶你什么意思?话说一半就走?”
冉奕扥了扥衣领。
“无所谓咯,反正没有再讨论下去的必要了。”
寂静的广场上,只留下江夏徘徊的身影,和林清那段时空一样,迎面而来的海量信息令江夏有些招架不住。
一切都是徐寅策划的,陈洁仪被接出医院,又被他送入新的牢笼,在前两个轮回,江夏所附身的唐绘都被徐寅设计害死,陈洁仪作为替身接替了她的存在。
江夏抬起头,已经是深夜,偌大的石房大厦仅有几间窗还亮着光,她用力攥紧拳头。
冉奕把幕后真相告诉了她,到底是为了给她机会做出选择,还是引诱她进入更深的陷阱。
“他的指向已经很明确了,陈洁仪那孩子言听计从,无论我说什么她都会照做的。”
江夏明白,只要她带着陈洁仪到廉租房,或者让她喝下有毒的什锦蔬菜汤,徐寅的计划就会实现,她不仅能够解除自身危机,还能顺理成章地和程羽走到一起。
她的心底响起一个声音。
“这才是原本的世界线吧,江夏,不要忘了你是来做什么的,只是牺牲掉一个精神病人罢了,有什么好心疼的,你都死了多少回了,有人心疼过你吗?记住,时刻保持理性,这条脱罪之路上不该存在恻隐之心。”
她颤抖着掏出手机,拨通了陈洁仪的电话。
是的,只要一通电话就够了,甚至可以让她今晚就去廉租房,徐寅肯定会理解江夏的用意,就这么让她悄无声息地替自己牺牲。
“我这怎么算杀人呢?我寄宿在唐绘身上,真正的罪人明明是她才对。”
这样,不也符合日记的发展吗?
“喂,睡了吗?”江夏的声音有些颤抖。
“没有哇,江夏姐你那么晚了突然出去,我不放心,就一直等着你。”
陈洁仪刚刚放下手稿,缩回床上,略带疲倦的声音酥酥麻麻的。
“我刚刚又改了改设计图,总觉得李春霞阿姨家的油烟机管道位置不太对,那个,姐姐明天能去帮我拍点照片吗?或者...带我去看看,我我我尽量不哭出声。”
江夏沉默了,对于她来讲这里是无尽轮回的折磨,但对于陈洁仪而言,她刚刚从精神病院和父母的囚笼中解脱,懵懂地憧憬着新生。
“江夏姐,怎么不说话了?喂!是信号不好嘛~”
“你这孩子...”
陈洁仪听出她语气的颤抖,又有点严肃,以为江夏生气了,弱弱地问。
“是我又麻烦姐姐了吗?对不起...我会试着改变的...”
“说什么呢,姐姐才没有生气。”为了不让陈洁仪多想,江夏努力抑制情绪,温柔地回复道。
“但既然要和姐姐一起出去,今晚就要锻炼你的胆量了,我差不多半个小时到家,你换一下衣服,我打车接你走。”
“诶?这么匆忙吗?要去哪里呀?会不会有很多人...”
“不。”江夏用袖子擦干眼泪,她又一次抬起头,仅亮着的那几盏灯也已经熄灭了。
“就一两个人,而且都是老朋友。”
挂断电话后,江夏拨通了一个熟悉的号码。
“喂?是高新区警局的王警官吗?我要报案...”
那么可爱的孩子,江夏决不允许她成为自己的替死鬼。之前报案时,她就听着电话那端警官的声音有些熟悉,仔细想想王旭自称有十多年的办案经验,果然十年前他就已经在高新区警局了。
这家伙十年都不带晋升的吗?江夏吐槽。
现在唯一的出路就是报案了,既然冉奕给了她信息,她就要抢在被徐寅发现之前,把陈洁仪救出来。
要带上陈洁仪,最好还带上当时他们和医院以及陈洁仪父母做交易的合同,要让她证明自己不是徐寅的养女,给她找到合适的保护伞,即使最后徐寅不会受到法律的制裁,起码要保证陈洁仪不再受到伤害。
出租车稳稳停在宅邸门前,江夏这次长了记性,出门前带了钥匙,她悄悄推开门,却发现管家梁少若早已站在门口等她,手里还拖着一个用被单裹起来的粽子——不用说,里面装的是陈洁仪。
江夏见到他瞬间慌了神,毕竟管家直接参与了徐寅的替身计划,他作为徐寅安插在她们身边的眼线,决不允许“唐绘”在他的眼皮子地下出逃。
“老...老梁,你怎么这么晚还不睡?”
梁少若冷哼一声。
“我倒是想,我在卧室睡得好好的,唐大小姐非要到门前不停地开关门,那冷风吹得我呀,当时听见动静我还以为家里进贼了,没想到她倒好,把门开着,倒在门口睡着了。”
江夏这才听见被单中轻微的鼾声,她的心还真大啊...
“我依稀还听见大小姐跟你通电话了。”
梁少若的犀利的眼神落在江夏身上,刺得她浑身发毛。
江夏局促不安地解释:“我...我是想锻炼锻炼她的胆量,就想拉着她出来散散心...”
“得了吧。”梁少若说着掏出他的手机。
“徐先生在你们的手机上安装了窃听插件,我的手机能够二十四小时监听你们之间的通话,为的就是防止你们之间建立过于深厚的感情。”
“你已经都知道了吗?”江夏缓缓低下了头,走上前,扯开被单一角,露出“唐绘”的睡脸。
“看她睡得多安逸呀,她什么也不知道,却要成为那老东西事业的牺牲品,老梁,你难道一点都不觉得可怜吗?她存在的意义仅仅是成为唐绘,成为我的替身吗?你明明知道她是被欺骗的,你这是助纣为虐,为虎作伥...”
“身为管家,听从徐先生的话是我的本职工作。”梁少若面不改色地说道。
“看来你的病情好转了,既然你已经意识到自己是谁,就别在我这儿煽情了,明天一早我就会将你行为越界的事实禀告徐先生,你应该会像之前一样被关禁闭,至于她,就看徐先生想怎么处置了。”
“你这无情的人渣!”江夏刚想骂出口,梁少若却忽然扔下了被单,转身朝卧室走去。
“不过我岁数大了,实在禁不住这么熬,现在要去睡觉了,估计得一觉睡到早上六点才行。”
他伸了个懒腰。
“那些没用的文件乱放在餐桌上,被徐先生发现了肯定也逃不了,还有门口的出租车,要是再让司机等着,一个劲儿地摁喇叭,我可就要报警了,总之我要睡觉了,因为睡眠不好我还要服用两粒安眠药,晚上发生了什么可能明早我会想不起来,你和陈洁仪,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梁少若走进卧室后,又把一个黑色的小玩意扔了出来,江夏清晰地听见了一声“录音结束”,她这才意识到,他也是身不由己,刚才那些狠话,都是放给徐寅听的。
原来老梁早就想让我们逃吗?
江夏看了眼表,现在是凌晨三点半,她们还有两个半小时的时间,她先和出租车司机合力把陈洁仪从被单里掏出来,塞到车后座,接着拉足马力,驶向高新区警局。
快到警局门口时,江夏才掏出奶油大福,唤醒了陈洁仪。趁她还没有发病,江夏抢先一步捂住她的嘴,在她耳边呢喃。
“其实,姐姐我也不是唐绘。我的真名,真的是江夏。”
陈洁仪慌张的小眼神在江夏身上乱瞟。
“别紧张,先听我说,陈洁仪,我们的身份都被人盗用了,我们都找不到原本的自己了,对吗?”
陈洁仪弱弱地点头。
“现在我找来了一个得力助手,会帮你我找回原来的身份,不然,会有坏人冒用我们的姓名,在外面为非作歹~不过,这个得力帮手只和我认识,还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所以等会儿我们要和他做一个游戏,让他用你现在的身份找回原来的身份,好不好。”
陈洁仪终于不挣扎了,轻声说了句:“好。”
“可是江夏姐,我还没有准备好,可不可以再晚几天...”
“不可以了。”江夏的语气忽然变得冷漠,如同即将凋零的花。
“如果天亮之前没有找回原本的你,姐姐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真正的唐绘会占据这副身体,你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我不要姐姐消失!”陈洁仪如孩子般撒娇着抱住江夏。
“可我不知道,该怎样帮助姐姐。”
“放平常心,你还记得之前的你叫什么吗?多少岁?”
陈洁仪点了点头。
“记得。”
“只要把有关真正自己的记忆,原原本本地讲给他就好,知道多少讲多少,姐姐会陪着你的。”
警局的玻璃门被推开了,加班到深夜的王旭也早已恭候多时。
“我还以为今晚的报案人要爽约了。”王旭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江夏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进入警局了,但这次不再是昏暗的审讯室,她和陈洁仪肩并肩坐在明晃晃的接待室里,王旭还亲自为他们倒了茶。
王旭和十年后的他判若两人,最起码没有发福,头发也不少,二十多岁的他正是英俊潇洒,意气风发时。
他本来是不想夜里加班的,但一听说是和大洋证券公司的老总——徐寅有关的案子,就马不停蹄地赶回警局准备。
“我能理解你们的心情,这些年来徐寅就没老实过,据说他的证券公司就是一个敛财的空壳,被他骗到家破人亡的案例数不胜数,他犯下的罪行简直罄竹难书!”
说到这里,王旭自顾自地叹了口气。
“可惜这家伙狡猾得像只狐狸,多少次都让他钻了法律的空子,去年他非法集资被举报,我都已经把手铐拷在他手上了,结果还是不了了之...”
王旭当时发誓,如果下一次还抓不到他,就辞掉刑侦队长的职务。
原来他十年前就已经是刑侦队长了吗?
按照流程,江夏递交了她的举报材料——梁少若特地留在餐厅桌子上,和精神病院的交易记录。
之后又让陈洁仪自述遭遇,虽然磕磕绊绊,虽然全程她一次也没有抬头,说话细如蚊哼,但王旭还是屏息凝神地耐心听完。
“姐姐...我做到了!”
“按照您所说的情况,这是非法拘禁。”王旭了解陈洁仪的情况后断言。
江夏摇了摇头,她又把徐寅意欲牺牲她或者陈洁仪,煽动李春霞阿姨同归于尽,往菜汤中下毒的事告诉王旭。
“我也想给他定这个罪名,但目前虽然有人证,但他其他谋划的证据还没有找到,如果我们贸然出击,很可能又让他钻法律的空子逃过一劫。”
“那你还报什么案?古语云兵贵神速,现在徐寅应该还没有发现这些资料被泄露了,这是千载难逢的完美时机,趁他还没反应过来给他致命一击。”
王旭说完这话,却发现江夏看他的眼神一愣一愣的。
“这话不像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
十年以后谨小慎微的王旭,十年前竟然是这样果决的性格吗?
得知徐寅晚上也待在公司里后,王旭大喜过望。
“我的计划很简单,我先不向上面汇报,根据之前的经验,警局里应该有徐寅的眼线,层层传达上去必然会走漏风声,我手下有几个直属的警务员,他们对徐寅同样也深恶痛绝,随叫随到。”
“他不是在公司里吗?我们换上便装直接潜伏到楼下,你装作清晨要见他,找到他以后想办法拖住,我们听见对讲机里的声音就一拥而上,他绝对反应不过来的。”
“之后呢?”江夏不放心地问了句。
“我们还没有其他的证据,仅仅非法拘禁很有可能会被徐寅摆平。”
“那就找!”王旭干脆利落地站起身,又扶着陈洁仪站起来。
“无论如何,只要抓住了他,先斩后奏,我会从他嘴里问出事情的真相的!”
江夏分明看到,二十多岁的王旭眼中,闪烁着熊熊烈火,那是年轻气盛,却又百折不挠的坚决果敢。
他,真的是王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