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稍后,老奴去为您烧水沐浴。”
回到家中,萧廿就一直站在屋子中央,不说话,也不坐下。元修话说出口后,他终于回了魂。
“哎呦公子,您可吓死老奴了!”元修还在生火,萧廿忽然冷不丁地站在了他身后,“夜里风大,您怎么出来了!”
萧廿递给他一摞信封,道:“里面写了什么?”
灶台这边只有一盏烛台,灯火昏暗。元修借着微弱的光线看着纸上写的东西,只看了一个信封之中的,他便惊掉了下巴。
“公子,这……”
萧廿似乎早有预料,深吸一口气,道:“这是我进了刘老爷的书房后,宣宁王给我的。上面写的什么?”
元修飞速地打开另外几个信封,一目十行地将所有信件全部看完,然后道:“公子,这些都是刘老爷的信件。”
“和北氏皇族往来的信件吧?”萧廿听起来有些如释重负,他叹了口气道,“这是在刘老爷书房的一个匣子里找到的,宣宁王告诉的位置。刘本善的字迹你是见过的,你说说看,这字迹可是他亲笔?”
按照信件上的内容,刘本善在回到墨县后,与宣宁王就一直有书信往来。
按照上面的内容,不难看出,刘本善一直在为北氏做事,是一个切切实实的卖国贼!
元修不信,将信件拿到更亮一些的地方,仔仔细细地看了许久,道:“公子,确为刘老爷的字迹。”
萧廿的肩膀垮了一瞬,又很快立起来,他背过身,道:“明早将这些东西丢到陈义的门前。”
怎么可能?刘本善,怎么可能通敌卖国!别说受过刘本善重恩的萧廿了,就是元修,他也不可能相信。而且,这可是宣宁王亲自拿给萧廿的罪证!
“是。”元修不好多问,便只是应下,“公子还有何吩咐吗?”
“你先烧水吧!”萧廿说完,便往屋中走去,这个时候离天亮也没多久了,他也没了睡意,就这么靠着门框。
刘本善,刘本善,刘本善!怎么可能是刘本善!
曦晟十四年,墨县来了一个脸上缠着血绷带的小孩儿,便是萧廿。萧廿在路边坐着,元修行乞讨之事。他那个时候分外阴沉,无人敢靠近他。
刘本善和往常一样走在街上散步,见着了主仆二人,萧廿那时候才九岁,浑身衣服破烂不堪,几乎是衣不遮体的地步,脸上的绷带几乎是与皮肉粘在了一起。
萧廿也不知道,是出于何种原因,刘本善当时将他和元修一并带回了刘府,并找名医给他医治双目,同时还给元修在县衙安排了一个职位。
找了无数医师,无人能够治好萧廿的双目。刘本善却一直帮着他,给他地方住,给他衣服穿,给他东西吃。
甚至,刘本善还亲自教他读书。
那时候萧廿还不满十岁,但心里却憋着一股劲,刘本善为他搭桥,他便理所当然地接受。
十六岁那年,刘本善让他去考取功名,萧廿拒绝。
后来,刘本善提出想将自己的女儿嫁给萧廿,萧廿再次拒绝。
他也大了,不好再住在刘府。刘本善知道他的想法,即便被拒绝了也不恼,还帮着给他们安排了一处地方住着,但萧廿还是拒绝了。
后来他和元修在井水巷买了个破败院子,就这么住了下来。逢年过节,刘本善会亲自来探望他,送些礼品。
但实际上,刘本善官场混迹多年,曾一度入京为官,又有什么理由如此照拂他一个小叫花子呢?
萧廿泡在热水里,左手摩挲着右肩。现在看来,刘府满门被灭,许是北氏灭的口。
他忽然道:“元修,你明日中午去军营等着颜宁北出来,他一出来,就带他来见我。”
元修知道,这意思是不用将信送去了。他自己也不相信刘本善会做出这种事情,萧廿这么一说,他连忙应下:“老奴遵命!”
翌日,颜宁北到军马处报到,军马处的负责人是一个姓王的老头,叫王老根。因为太过于婆婆妈妈,被大伙亲切地称为:王老太。
自从到墨县后,颜宁北鲜少来此。
毕竟,他只不过是巡防都尉,这里是军马处。他们巡防的,一般情况下用不到军马。
一天前来这儿,打扫干净了马厩,他一身的马粪味到现在还没消。
颜宁北满脸官司地走到王老太面前,只希望他不要给自己弄一个打扫马厩的事情。那副表情,仿佛就在说:“你敢让我打扫马厩行不行我把你脑袋拧下来!”
“颜宁北?”
王老太缓缓看向站在末尾的颜宁北,王老太为人刚正不阿,同时也不是个喜欢看人脸色的,也正因为这一点,一把年纪了才只混到个军马处的负责人。
“新来的?正好,以前扫马厩的杨二死了,你替他。”
“……”颜宁北眼眶差点红了,他狠狠地瞪了王老太一眼。
旁边的人跟着看热闹:“哟,新来的还不知道规矩吧!敢瞪咱们王老的,可没人能在这儿待过一个月的!”
王老太轻咳一声,道:“我管你是那个,来了我这儿,就都是我手底下的兵!莫不服!不服自己好好干,干好了,自己升起走,我不靠你!”
说罢,王老太就独自一人离开了。
军马处的人各司其职,喂马的,数马的,送马的,练马的,接马的……当然还有颜宁北这么一个打扫马厩的。
至于王老太自己,他是位马医,手底下带了两个弟子,据说昨天才被轰出来一个。
那人现在还在军马处,但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得罪了王老太。
要知道,能够被王老太选中去学医马,可谓是前途无量。
大兴饲马条件有限,战马更是稀缺。马医就是为了减少战马的损耗,而就算是整个tຊ镇北军,拿得出手的马医,也就王老太一人。
而王老太本人,生性孤僻,不轻易收徒。镇北军招来的马医,这么多年来他就只看上了两位,现在一位还被他轰出了马医的队列。
王老太看起来也七老八十了,如果哪一天他就这么走了,镇北军还真的就没有能够拿得出手的马医了。
颜宁北见着那位被除名的兄弟,人长得也端正,身姿也算挺拔,就这么被王老太赶出来了,他心道:“还真是一个怪老头!”
“哟,这不是萧木大公子嘛!怎么着这是,被王老太赶出来了?”
所谓虎落平阳被犬欺,这种事情什么地方都会有。
颜宁北不想多生事端,他拿着自己的工具,专心地捡马粪。
在他拾起又一块马粪后,一转身,发现桶不见了。
另外一边,那个叫萧木的正在专心致志地给马擦着身体,忽然被人从头顶倒了一身马粪。
颜宁北找桶的时候,那边几个人已经围在一起对着萧木拳打脚踢了。
他本来不想掺和这些的,不想与他们有过多的纠缠。但桶就一个,他得去捡。
“哟,这不是新来的嘛?据说还是个都尉小将军呢!”为首的十分挑衅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