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言曌听见声音,才意识到来人原是谢朔云。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谢朔云再次出声,好像刚刚只是随口一问。
“事急从权,臣自知犯大不敬之罪,罪该万死。陛下要如何责罚,臣都甘听圣裁。”
脚步声渐进,没等到卓言曌的话,谢朔云又开口道。
“臣只愿陛下莫要迁怒无辜之人,更别再……伤害景琅。”
语毕,他在卓言曌的榻前跪下,抽出一旁侍卫的腰间佩剑,放在她的手心。
卓言曌忍不住握紧了剑柄,指尖微微颤抖发白:“你就这么爱卓景琅,爱到可以为她连命都不要?”
谢朔云斩钉截铁:“是。”
“是卓景琅和你说,朕暗害她?”
谢朔云沉默了。
可沉默就是最好的答案。
卓言曌发出一声嗤笑,再也压抑不住怒气:“朕问你话!”
许久,他才闷声开口:“是。”
卓言曌咬着牙,继续问:“朕与她,你也只信她,不信朕?”
谢朔云垂头,闷闷地吐出三个字。
“臣不敢。”
不敢,而非不是。
卓言曌脑中嗡嗡作响,最后一点侥幸如同火星,被谢朔云言语化作的冷水一泼,彻彻底底地熄灭了。
恰在这时,宫人惊惶的通报声传来:“陛下!长公主醒了,正哭闹着要寻死……求您放谢小将军去见她。”
谢朔云眉眼松动几分,朝卓言曌拱手行礼。
“臣告退。”
说罢,他起身离去,背影匆忙又决绝。
卓言曌朝着他离开的方向怔愣半晌,狠狠将手中的剑扔了出去,声音冷嘲。
“谢朔云……识人不清,且等你的报应。”
接下来几日,卓言曌在宫中专心养伤,令朝中众人悉数休沐。
而比婚典更先到来的,是她的生辰。
这几日的珍稀汤药灌下去,她日常视物虽依旧模糊朦胧,但已无大碍,便令宫中按惯例举办宫宴。
当夜的宴席上,谢朔云与卓景琅同坐一席,处处体贴。
谢朔云朗笑着,端走卓景琅桌上的酒盏,近乎宠溺地蹭蹭她的鼻尖。
浅笑低语,卿卿我我,令满座朝臣家眷纷纷侧目。
“谢小将军和景琅公主还真是浓情蜜意……”
“可说呢,心尖上的人,前两日公主中毒,小将军不还进宫……”
席间碎语戛然而止,众人纷纷惶然低头,专心用膳饮酒。
无人胆敢抬眼直视圣颜。
忽有臣子抬起酒杯向卓言曌敬酒道。
“陛下,席间饮酒乏味,臣不才,愿作诗一首,贺万岁千秋鼎盛。”
众人纷纷附和。
卓言曌颔首,遥遥举杯,又听席下有人道。
“数年前先皇寿宴,众人皆为诗令所难,唯陛下以牡丹为题作一首贺寿诗,才惊众人,如今臣等为陛下作诗,岂非班门弄斧?”
“吱——”
木桌与地面摩擦声骤然响起,谢朔云猛然收回下意识推撞到矮桌的手,惊疑不定地抬眼看向卓言曌。
她也为先皇题过一首牡丹贺寿诗?
而卓景琅面色难看,握着木箸的手用力到泛白。
卓言曌淡淡扫过他们,扬声道:“既如此,不如再行诗酒令,朕与尔等同乐,凡有佳作者,重赏。”
话音刚落,卓景琅便低吟一声,按住了自己的额角,气若游丝。
“朔云哥哥……我的眼睛,好像又不舒服了。”
谢朔云当即将她揽进怀中,带着她匆匆离席。
“长公主身体不适,臣先失陪了,陛下恕罪。”
直至诗酒令结束,卓言曌赏赐完众臣,两人也没有归席。
宫宴散后,卓言曌挥退众人,独自登上摘星台散心。
身后传来脚步声,她回头,便对上卓景琅的脸。
卓言曌挑了下眉,刚想说卓景琅这次居然难得没流着眼泪,行大礼求饶,就见她扑通一声跪倒开始哭。
“陛下,臣妹罪该万死!”
卓言曌不禁失笑:“无缘无故的,景琅何罪之有啊?”
“臣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令谢小将军错认!”
卓景琅眼眸含泪凄凄然道:“臣妹一时鬼迷心窍……陛下,您是九五至尊,什么样的男人得不到?臣妹自幼便事事位于您之后,从无怨言,唯有谢将军乃臣妹心之所系……”
“皇姐,求您成全我这一次,放过朔云哥哥,把他让给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