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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朋友说,在涩谷可以找到最好的按摩店。
  为了找到那个店,他在涩谷连续住了一个多月。
  薛先生裹紧衣服,在不灭的霓虹里穿梭着,他时不时就往身后检查一番,一副做贼的模样。
  他照着朋友给的地址找了很久。
  在扑面而来的粉光中,他看到了上面的店名。
  “いらっしゃいませ!(欢迎光临)”
  薛先生进来,前台的女孩齐刷刷地向他鞠躬,差点把他吓破音。
  他什么都没说,头上的帽子又往下压了压,唯恐自己被认出来。
  “你怎么能让我来这种地方!”
  薛先生压低声音怪罪旁边的按摩客。
  “我们这儿是正规按摩店,你激动个啥。把鞋脱了,抬脚!”
  领座的男人扒拉开盖在他脸上的毛巾,交给正在给他捏脚的妈妈桑。
  薛先生犹豫了一下,最后扭扭捏捏的把自己的双脚放在前面的台子上,马上就有一个更年轻的女人来帮他按摩。
  两人中间隔着一个小茶几,上面还摆着一瓶开盖的伏特加和两个玻璃酒杯,其中一个已经倒满了烈酒。
  他刚开始不适合这种大众的休闲方式,女人碰到他的脚面时,他打了个冷战。
  “又不是杀猪,你紧张什么。”
  “沙横天!你有话快说行不行!”
  薛先生濒临破防。
  “你怎么把考察团送回去了?”
  “不弄回去行吗?又是特工又是官司的,我也很害怕好不好。”
  沙横天气到无语。
  “那两个人是盯我的,你心虚什么!”
  “他们都盯上你了,盯上考察团不是顺理成章吗?”
  “不想跟你说了。”
  他重新拿起湿毛巾盖在脸上,又被薛先生掀开。
  “你少给我发脾气!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拉投资啊。”
  “你要转行吗?”
  薛先生盯着他。
  “你了解过海湾之战吗?”
  “在报纸和电视上看过。”
  薛先生重新靠在软椅上忍受脚底的酥麻。
  “我去过那里。”
  薛先生收回自己的脚,横坐在男人面前。
  “血肉之躯挡得住子弹,却挡不住导弹。”
  “那么多人,一眨眼就变成了一团肉块,血雾落在地面,跟下雨一样。”
  “你······你累了。”
  薛先生欲言又止,停了好几次。
  “我不是累了,我是怕了,个人死不足惜,只怕带累民族的未来。”
  “那你弄这事到底要干什么呀?你总得先告诉我吧,我今天晚上才知道你在倭国。”
  沙横天往他那边望了一眼,然后重新闭上。
  “通过考察团吸引外资只是目的之一,建立联系才是最重要的。”
  “什么联系?”
  他追问,但沙横天没有说。
  “倭国和我们很难和平共处,不仅是因为我们的历史,再说和平也不是单方面的一厢情愿。”
  “用你说!”
  沙横天坐起来,和他面对面。
  “真到了打仗的时候,我们才是去前线的那个。”
  “你这人!”
  沙横天的嘲讽刺伤了他的自尊。
  “坏人有坏人的用处,温和派也有温和派的作用,就看你怎么用了。”
  “你还记得你以前的名字吗?”
  “忘了。”
  薛先生没头没脑的追问起他的过去,沙横天不想回答。
  “你不是说你有一对儿女吗?”
  “忘了。”
  “你不打算去找他们了?”
  “找了又怎么样,我从来没抱过他们,养过他们,见了面说什么?我是你爹。”
  沙横天将手边的伏特加一饮而尽。
  “我的意思是你工作了这么多年,已经可以申请离开了,你还有机会去找他们。”
  薛先生既是解释,又是劝说。
  “我走了,谁来填补我的位置,你来干吗?”
  “你是不是不识好歹!我才来几分钟,你阴阳怪气我几次了!”
  他气得肝疼。
  这个男人简直是刺猬,谁碰他都得扎一身血。
  “想办法把考察团给我弄回来。”
  “不行!”
  薛先生拒绝。
  “至少等几个月,如果他们现在回来,就等于告诉别人,考察团是急不可耐的,还没上场就失去了主动权,太被动了。”
  “几个月,黄花菜都馊了。”
  沙横天摇了摇脑袋。
  “谈判是我们的强项。”
  “哦。”
  他淡淡的回了一个字。
  “三八线两边有动静吗?”
  “暂时还没有。”
  薛先生忽然意识到沙横天意不在此。
  “你问这个做什么?”
  “暂时还不能告诉你,但有些不好的迹象。”
  “三八线?”
  “不,是我们在东北的邻居。”
  他紧张起来。
  “冷静!再乱也乱不到你这里的。”
  沙横天皱眉道。
  “哦对了,还有件事。”
  “什么?”
  “那个男孩,叫宋允良的,他不是个安分的人,也许他能帮我把事办了,你先别记住把他送回去。”
  “我!不是!你怎么知道他要回来了?”
  薛先生有一次震惊于他的神通广大,自己上午才知道的事,他晚上就知道了。
  “因为是我救的他。”
  沙横天面无表情,仿佛在看白痴。
  “爸爸,时间到了。”
  沙莉推开门用倭国话提醒他们。
  “你真是有病!自己亲生的不去找不去养,捡来的反而寸步不离。”
  薛先生以为这间屋子只有他们俩懂粤语,于是忍不住骂了沙横天一句。
  “你看我干什么!”
  “沙莉懂英法俄日汉,五种语言,粤语也会。”
  沙横天憋住笑意,近距离观赏对面抽搐的五官。
  “姓沙的,我这辈子记住你了!”
  薛先生拿起外套,戴上帽子,气冲冲的离去,路过沙莉时,脸上还露出不自然的尴尬。
  “大叔火气很大哦。”
  沙莉目送他离开,而后两个按摩的中年女人也被她示意出去。
  “不用管他,他脑子不好。”
  “我们怎么办?去找任三郎吗?”
  “不去了。”
  沙横天举起酒瓶就开干。
  “刚才有人提醒了我,凡是自己送上门的,都很难被尊重,还是得等哟。”
  “嗯,你今年十八岁了吧。”
  他重新躺下,又把话题转到沙莉身上。
  女孩则躺在薛先生刚才的位置,像他一样双手抱拳,搭在胸上。
  父女二人就这么无聊的闲话。
  “对。”
  “有没有想过谈个恋爱什么的?”
  “没有。”
  “为什么?”
  “忙。”
  “那你在忙什么?”
  “找人。”
  沙横天嗤之以鼻。
  “我都不找了,你还找什么。”
  “万一呢。”
  沙莉望着天花板愣神。
  “找到了你养他们吗。”
  “嗯。”
  “那你干脆嫁给我未来的儿子算啦,按法律,你们是夫妻,按伦理,你们是姐弟,总之不管怎么算,你们都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好。”
  沙莉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他。
  “卧槽!你比刚才那个还白痴。”
  沙横天放下酒瓶,到楼上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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