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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芸拉着她说:“好,好,好,一会儿吃完饭再跟小柔说,先洗手端饭。”
  她说着松开秦秀的手走到后灶间,见她妈王凤正在点大锅做饭,忙洗手过来帮忙:“妈,我来吧。”
  王凤一看亲闺女回来了,忙伸手推她,小声的说:“这样的活你别干,你那手哪是干这些活的?我闺女将来得到城里享福去,用不着你干这个。”
  沈芸小声的问:“她怎么样了?”
  王凤眼皮一搭:“还能怎么样?以为自己救了个贵人就能上天了?还想去念书?也没看看她都多大了?大字都不识一个,数都查不明白,哪像我闺女知书答礼的,还在那做梦呢?”
  一家人吃过午饭,各自散了。
  大冬天也没别的活,王凤推开碗往桌子上一堆,去隔壁找刘嫂子聊天儿。
  秦爱国习惯了中午睡一觉,背着手回东屋了。
  沈芸带着秦秀秦刚去上学,姊妹三个都上初中,沈芸今年上初三,秦秀秦刚是双胞胎都上初二。
  秦秀走到秦柔门口喊:“大姐,你下午别忘给我劈柴,我明天要用。”说着又追上沈芸,亲亲热热的挽着沈芸的手臂走远了。
  秦刚抱着书包往外跑,刚跑出大门,一个紧急刹住了脚步,回头喊道:“大姐,你别忘了给我劈柴,我明天也要用。”扭头追上姐妹俩一起走了。
  秦柔靠在炕头上喘息着,身下是破得生了毛刺的炕席,炕上冰冷刺骨,透着心的凉。
  炕沿磨得油黑,屋里堆着一堆破烂儿,破瓦罐、破咸菜坛子,破竹筐,地上连个能下脚的地方都少。
  秦柔挣扎着动了动,也许这具身体真的命硬,热度居然逐渐退下去了一些,虽然手臂上的伤口还是火燎燎的疼,暂时却没有发炎的迹象。
  听着门外逐渐远去的脚步声,秦柔苦笑,原主这命可真是苦水缸里泡着的。
  秦柔和秦秀秦刚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弟,姐弟三人的亲妈袁书慧是资本家小姐出身。
  二十年前刚刚有上山下乡运动的时候,袁小姐一心想改变成分出身,一头扎入了广阔的农村天地,想要大有作为。
  后来又嫁给了三代贫农,根正苗红的秦爱国。
  结婚第一年就生下了秦柔,两年后又生下了双胞胎秦刚和秦秀。
  理想是美好的,现实生活却像一盆凉水兜头浇在了袁小姐的头上,让她从头到脚凉了个彻底。
  看着嗷嗷待哺的儿女,望着家徒四壁的屋子,秦爱国热情洋溢的进步宣言再也燃不起袁小姐半点的热情,在一个明媚的春日,袁小姐丢下儿tຊ女,火速逃回了南城。
  袁家几代经商,袁小姐的父亲有十分敏锐的直觉,天边刚刚刮起了一丝丝凉风,袁家便打算集体撤退了。
  这一回袁小姐的运气非常不错,她到家的时候,刚刚赶上家里将要远行,她自然毫不犹豫地跟着家人走了。
  等秦爱国发现,追到南城的时候,袁家已经人去楼空,彻底无影无踪。
  秦爱国整日长吁短叹,秦奶奶无奈之下只能亲自照顾孙子孙女,好在大孙女懂事,从小就帮她带着秦刚秦秀,祖孙几人跌跌撞撞的走过了艰难的岁月。
  天有不测风云,在秦柔六岁的时候,秦奶奶生了一场重病。
  她掏光了家底儿,把带着拖油瓶女儿的王凤娶进家门,又拉着秦柔的手让她照顾好弟弟妹妹便撒手西去。
  小小的秦柔牢牢记着奶奶的话,承担起了长姐的责任,踩着板凳上锅台做饭,洗衣打扫喂鸡,照顾两个弟弟妹妹,努力的对每个人好。
  到了秦刚秦秀上学的年纪,后妈王凤便闹起来,一定要亲生女儿沈芸去读书,秦爱国死活不同意,这件事一拖再拖。
  后来,秦爱国被她闹得没了办法,家里的条件又实在不允许,只得说让秦刚和沈芸去上学,秦秀在家里帮着秦柔干家务。
  秦柔看着妹妹可怜巴巴的眼神,心疼的直流泪,她咬着牙对秦爱国说,她可以下地挣工分儿,她挣钱给妹妹交学费。
  秦柔说到做到,十岁就下地挣工分,再难再累也咬着牙不松口,秦爱国和王凤才同意让三个孩子都去上学。
  为了不让王凤骂骂咧咧的说家里没人干活,秦柔更是把家里家外都扛了起来。
  虽然很苦很累,但看着弟弟妹妹亲近的眼神,秦柔打心眼儿里高兴。
  谁知道世事无常,人心易变。
  随着秦秀和秦刚的长大,看着一身脏污,大字不识一个,手脚粗糙上不得台面的大姐,再回头看看温和秀雅被校长老师夸赞的沈芸,秦秀和秦刚的心里起了异样。
  小时候拉着姐姐的衣襟,让姐姐背着抱着的时光好似渐渐模糊,看着秦柔的眼神日渐多了一分鄙夷。
  秦柔并不是真的傻,她渐渐也察觉到了弟弟妹妹对她的心态变化,可是她无力去改变这些,她没有时间。
  她要洗衣做饭,喂鸡,种菜。她要下地挣工分儿给弟弟妹妹交学费。
  她挣的工分儿自己一分钱都拿不到手里,每年最安慰的时候,就是爸爸给弟弟妹妹交学费的钱有她的汗水。
  可秦柔不知道,秦刚和秦秀可不这么认为,他们有爸有妈,支撑家里的人自然是爸爸妈妈,跟大姐有什么关系?
  至于洗衣做饭伺候他们,大姐又不上学,家务活本来就是她的,这都是她应该做的,大姐伺候的是全家人,又不是他们自己。
  终于在今年夏天,冲突爆发了。
  事情起因是村东头老吴家的傻闺女掉河里淹死了,村里的人唏嘘之余,不由得纷纷劝慰老吴:“死了也好。大妮子这样活着将来也是大柱二柱的拖累,她死了就干净了,你们百年之后也不用惦记,一了百了。”
  这本是大家劝慰死者家属的话,谁知道秦秀秦刚看热闹回来,一时都有些沉默。
  半晌之后,秦刚打破了寂静。
  “我觉得张婶子说的挺有道理的,昨天我还听二虎子说,他大嫂嫌弃家里奶奶是累赘,不太愿意嫁进来,咱家不也有一个吗?还真是个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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