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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口等了一会儿,便见一辆骡车过来,越天骄掀着帘子招呼她上车。这应是庄子上的“公用车”,皇庄上不允许有这样大件的私产。
  车是骡车,但车辕上还拴了一头狍子,那绳子长,狍子跟着车跑前跑后,她觉得有趣,便伸手去逗它,狍子一双大眼睛,一脸好奇又呆头呆脑的样子,逗得明霜开怀不已。
  她上了车坐好,便问赶车的白大个:“这是哪儿来的狍子?怎么拴在车上?”
  “哎哟,这小东西可跟了俺有几年了,它救过俺的命,俺打算给它养老送终了。”白大个一边挥鞭子上路一边乐呵呵地跟她聊天。
  “哦?”
  “三年前,俺冬天去山里套兔子,不小心滑进个大雪沟子,天也晚了,幸好身上带着火呢,就想着生堆火看能不能挺过晚上去,听天由命了。
  “半夜木头不够,眼看火要灭了,俺以为这就是天意,死定了呗——
  “结果几个狍子跑过来,跟俺一块挤在火堆前面,后来火灭了,俺们几个倒是互相暖着活过来了。”
  明霜看看他面相:“白大叔,那是你吉人有天相啊。”
  “嗨,啥吉人不吉人的,反正俺就认准了是狍子救的命了。
  “第二天早上,俺一睁眼,别的狍子都走了,就它一个留下的,俺就带着它下山一起过日子。
  “你看它傻是傻了点,也通人性呢!那年冬天就帮着俺拉爬犁,可省了不少劲。
  “因为它,俺跟老孙头学赶牲口,后来老孙头死了,拉车的活就交给俺手里了,这不得亏了它吗?”
  狍子也跟着嗷嗷的叫唤,好像在附和一般。
  白大个生性恢谐,一路说笑间,父女俩就坐车到了县城,住到和县衙门隔一条街的客店。
  明霜将洞天里的往日衣冠拿出来改小,穿上之后倒也仙风道骨、卓尔不凡,看得越天骄不禁再次感慨女儿长大了。
  稍作休整后,这日下午,两人便一起去拜访羽衣提点宋七宁。
  羽衣提点所在的是县衙门的东跨院,出入有单独的院门,所以不必让衙役通告。
  两人上去敲门时,只见一个十来岁的童子出来应门,他倒认得越天骄,没精打采道:
  “宋提点这阵子有急事出了门,你们不如花钱找个散修先过去看看。”
  明霜便上前道:“这位小哥,妖祸的事,我们已经自行出手解决了。今日上门,本是来问个好,消了这边的报备,不过我观府上气象有异,既然遇见了,我冒昧问一句,宋提点的急事,是不是与他朋友相干?”
  童子见了她的气派便一惊,上下打量了两眼明霜,小心道:“确实,谁不知我们宋师兄朋友遍天下——这位师姐会算卦,难道也是我道门中人吗?”
  明霜微笑颔首,又很快引回正题:“这位宋师兄的朋友,并不是自己一个人来的,对不对?”
  “对,对……师姐可是我紫微一脉的?算得真准。”
  紫微一脉便是信奉紫微帝君的所有修士统称,擅长占卜之事。
  “我是天衍一脉。且说,”明霜故意做了两个掐算的手势,“这卦象有血光之灾啊,那位朋友,正在求医问药,没错吧?”
  童子此时已心服口服:“师姐,快请入内。这位越先生也一块请——我们宋师兄这几天可是急坏啦!”
  越氏父女随了童子入内,坐到厅上,童子奉茶,一会儿工夫,明霜就把话给套了出来。
  上个月凌恪和他的师父“铁翅苍鹰”魏铁君来两界山一带买参,治疗他师父早年的暗伤tຊ,因好友宋七宁在两界山一带,便顺路来拜访。
  正赶上这阵子周边妖祸频发,宋七宁忙得分身乏术,师徒既是武艺高超的江湖侠客,便帮着处理一些看着不那么灵异的事件。
  谁知就这么倒霉,一件表面上看起来稀松平常的疯狗咬人事故,居然牵扯到了厉害僵尸,几乎将一个村庄屠杀过半,虽然二人勉强击退僵尸,但魏师父却是身受重伤。
  凌恪回来求救,宋七宁自己无力救人,便修书给一位认识的医修,许下重金,请他下山来救人。
  今日,宋七宁不在,便是出门去迎接这位医修了。
  明霜听到这里恍然,原来是因为僵尸一案,前世宋七宁才耽误了去松塔庄除妖。
  虽然她身受其害,却也怪不得宋七宁,易位处之,她也会将熊姥姥的事排到后面。
  她心下已有计较:“请教小哥道号?”
  “叫我端午就好。”
  “那么端午小哥,那凌恪和他师父,现在后堂?”
  “正是。”
  “劳烦你传个话,就说我想看看魏大侠的伤势,使得吗?”
  “好,好,我这就过去。”
  端午往后堂去了。
  不一会儿,端午就过来请他们过去,二人跟着端午往后堂走,一路上越往前,药味与伤口腐烂的腥臭味就越重。
  端午走到一扇门前高声道:“凌少侠,越师姐到了!”
  门立刻开了,一位一身黑衣,面色苍白而俊美的青年站在门后,英挺的眉紧锁着,干裂的薄唇抿起,面容憔悴,眼神却依然沉毅,是比她记忆中要年轻得多的一张脸。
  不是五百年后,淡漠冰冷到极致,仿佛疏离在整个世界之外的孤高神君。
  他好好的活着,没有经历与师父分离,被人试药百年的痛苦,也没有死在魔尊手下。
  明霜望着他,露出久违数百年的微笑:“凌少侠,幸会。”
  他将三人让进屋,当下便向明霜深施一礼:“拜托。”
  明霜按下心中感慨,也不多话,来到床前细看魏铁君伤势。
  但见他年纪约五十,面容威严,此时上身赤裸,双手指甲寸长,嘴唇发乌,从肩到胸口满满全是纵横交错的利爪抓伤痕迹,最深几道在心口,几乎要将他开膛剜心。伤口颜色紫黑,皮肉外翻,散发着难以言喻的腐臭味。
  与寻常伤病不同的是,还有十几张朱砂写就的黄符用膏药粘在他上身各灵窍处,符纸无风自动,仿佛在镇压着伤口下的什么东西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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