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早上,早读结束,叶知让去办公室找语文老师要来了笔友择选表。
因为高中学业压力紧张,加之和陌生人通信这件事,本身听起来就不是很靠谱,所以从上周活动正式发起至今,一直也没什么人愿意参加。
叶知让平时在老师们眼中又是个性格过分乖巧内敛的学生,成绩平平,也没什么特别突出的特长,在班级里几乎是个透明人,所以语文老师对她愿意参加交笔友这项活动,感到十分意外。
不由多问了她一句,为什么愿意参加?
叶知让攥着手里那张择选表,想了想道:“因为我爷爷。”
语文老师没再多问,只叮嘱她要好好选择。
回到班里,叶知让拿着择选表认真看了一遍,最后犹豫着选择了择选表最下方的一个笔名叫“叹号”,性别未知,目前就读于江城一中高二的文科生,作为自己未来的笔友。
一整天,她都在想给陌生人写信能写些什么?叹号又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在江城一中读书,学习肯定特别好,还愿意主动参加这种活动,所以肯定是个学习好,性格又开朗乐观,积极向上的人。
总之,肯定是和她截然不同的人,是她在现实中不敢太靠近的朋友,就像她的同桌宋霁川那样。
这样想着,叶知让在打退堂鼓的同时,又增添了几分能和叹号成为笔友的期待。
宋霁川从tຊ她手里抽走择选表,啧啧调侃道:“这些人靠谱吗?你要是真想写信,不如写给我,你写一封,我回十封,当面念给你听都行,你想写什么写什么,写情书我都收!”
叶知让夺回择选表,仔细平展被宋霁川弄出的折痕:“你别胡说八道,谁要给你写情书。”
宋霁川红着脸笑笑:“不写就不写嘛,这么老土的把戏,小爷我还不稀罕呢。”他摸了摸鼻梁,偷瞥了叶知让一眼,叶知让皱着眉头,没再理他。
难得放学早,宋霁川单肩背着书包,跟在步履匆匆的叶知让身后,走进了学校旁边的文具店,叶知让在售卖信纸的货架前站定,弯腰仔细挑选起了信纸:“你跟着我干嘛?你不回家吗?”
宋霁川随手拿起摆在货架最上层的电动橡皮,朝她晃了晃:“买块儿橡皮。”
“那个不好用。”
“那你给我挑。”
叶知让头也没抬,继续翻动着信纸:“买最便宜的就行,花里胡哨的一般都不实用。”她拿起精挑细选出来的两包信纸,左右比了比:“哪个好看。”
宋霁川放下手里的橡皮,指向了货架:“你相信光吗?”
叶知让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见了货架上最先被她排除的那包幼稚的奥特曼信纸,她撇了下嘴,将手里的信纸摞在了一起:“我就不该问你。”说着,她转身去收银台结账了。
“没眼光。”宋霁川小声嘀咕,伸手拿起那包奥特曼信纸,又随手拿了块橡皮,忙是跟上她。
从文具店出来,叶知让站在路边等司机来接,宋霁川也不急着走,他站在叶知让身旁,不紧不慢的把信纸和橡皮装进书包,叶知让看他:“你也要参加活动吗?”
“不参加,我对给陌生人写信没兴趣。”他背好书包,把手揣进了深棕色和卡其色拼接的棒球服外套的口袋:“我准备留着写情书用。”
叶知让被他逗笑了:“你还用写情书啊?”
“昂,爱情面前人人平等,谁比谁高贵?”
叶知让笑着看了眼手机,宋霁川偷看她,清了下嗓子:“那什么……叶知让!”
“怎么了?”
叶知让抬头,宋霁川躲开了和她对视的目光:“写信归写信,可不许早恋哈,你别嫌我管得宽,咱们是同桌,你又总是笨笨的,我怕你被骗。”
叶知让推了他一把:“你才笨呢!你笨死了。”
宋霁川笑着轻推了回去:“你天下第一,我天下第二,大哥不说二哥!”
打闹间,一辆熟悉的黑色劳斯莱斯停在了叶知让面前,车窗缓缓降下,叶知让忙是敛了笑,收回了和宋霁川打闹的手,恭敬的低头叫了声小叔。
宋霁川一转头正好对上了裴景淮满是严肃的审视目光:“小叔好!我是知让的朋友,宋霁川。”
裴景淮冷眸移开:“叶知让,还不上车?你准备走回家?”
叶知让忙是拉开车门:“宋霁川,你也快回家吧!明天见!”
宋霁川挥了挥手:“明天见。”
叶知让上车后,想降下车窗再冲还站在原地的宋霁川挥挥手,可车窗就是打不开,裴景淮面无表情的对司机道:“开车。”
车开后,宋霁川也转身离开了。
叶知让抱着书包,像鹌鹑似的和裴景淮保持着安全距离,缩在座椅里。
“你刚不是挺开心的?和毛头小子有说有笑,和我就没话说了?”
“小叔,他不是毛头小子,他是我朋友,很厉害的。”
裴景淮轻挑了下眉,不悦之色更浓:“你最好知道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
“我们只是朋友。”
“最好是这样。”
叶知让不敢看他,低下了头:“我们真的只是朋友……”她越说越小声。
可她越解释,对家长这个角色入戏太深的裴景淮,就越是有种自家白菜被猪拱了的愤怒。
麻烦。
……
写完作业,叶知让开始动笔写第一封寄给“叹号”的信。
人生第一次写信,叶知让紧张的提笔不知写些什么好,删删改改,写废了七八张,才勉强算是写成了一封信,她拿着薄薄的信纸对着桌上台灯的光,认真小声通读了五六遍,又在信的末尾补了一句:顺颂时祺,秋绥冬禧。
写完,她小心翼翼的把信纸折好,装进了牛皮纸信封,一起放进去的还有一枚她夹进书里做成了标本的金色银杏叶。
贴好邮票,她又仔细平展信封,写上了自己的地址和笔名,叶。
一整晚,因为太过兴奋,她睡得很不踏实,一直在想象叹号收到信会不会和她一样激动,他拆开这封信时又会是怎样的表情,他会在回信里写些什么,以及叹号到底是男生还是女生?
越想,脑子越乱,甚至连做梦,她都梦见自己在写信……
但叶知让最担心的还是害怕会收不到回信。
第二天早上,临上学前,她努力克制着心里想打退堂鼓的冲动,把信交给了管家,拜托他代为寄出。
等待回信的过程十分煎熬,整整一周,叶知让都处在一种既期待又紧张的状态下,她每天放学回家都会问管家,今天有她的信件吗?
管家每天的回复无一例外都是没有。
裴老爷子安慰她,说要把等待当成一种享受,这样体验才会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