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ID酒吧里。
时朔难得回国一次，看到自己发小兼好朋友这死出。
两眼一黑又一黑。
“宋屿舟，你有没有出息啊，出来玩就顾着喝闷酒？我难得回来一趟，有病就先去医院治，来酒吧干嘛？”
宋屿舟坐在黑皮沙发上，骨节分明的手晃动装满冰块的酒杯。
他穿着时朔带来的v领白T，露出清晰的锁骨。
就这么随意坐着，也是诱惑人的气息。
薄荷柠檬的味道从他指尖流出。
兴致缺缺。
“你懂什么。”
“我是不懂，mean boy这个阶段我早就过了。”
宋屿舟依旧没什么反应，眼皮也没抬。
其实他也知道，那天只要当场否认，这事就过去了。
根本不需要他大费周章在礼堂上借检讨道歉。
但他想起尹禾月的脸，就是没有勇气当面说出口。
道歉是自己的事，接不接受是她的事。
他都明白。
但他想不通，自己到底为什么执意要维持这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扭。
时朔往嘴里灌下一口酒，“你到底在跟谁赌气？是不是跟送娃娃的那……”
“不是！”
宋屿舟脱口而出。
不是她。
其他桌听到这里的动静，不由得频频侧目。
时朔嘲笑一声，“不是她？那你反应这么大？”
“……”
宋屿舟身体僵住，麻木地抿下一口酒。
烈得在口腔里点燃枯涩的火把。
把他私以为完美隐藏的心思烧得一览无余。
“省省吧，你这点小心思逃不过哥的法眼。”时朔摇头道。
“半年不见，你话变多了。”宋屿舟捏了捏眉心。
他嫌吵。
深夜漫漫，酒吧里的顾客不减反增，源源不断的脚步声与细细碎碎的嬉笑声。
音响里悠荡的R＆B旋律使人慵懒。
有几对男女借着浪漫，缠绵拥吻。
迷离的眼神沉醉在此片刻的欢愉。
只有宋屿舟，清醒地想起了宋胜那副令人作呕的嘴脸。
“没意思。”
他提起放在皮座上的包，里面装着自己换下来的校服。
时朔看宋屿舟要走的架势，急得呛了一口酒，“这就走了？你什么时候改养生路线了？”
“上网。”
“早说啊，我跟你一起。”
两个又高又帅的少年从吧台旁穿梭而过，吸引了不少陌生的目光。
他们快要走到门口时，眼前突然冲来两个娇小的身影。
带着水蜜桃味香水的气息。
“可以加个微信吗？”她们拿着手机，大方地询问宋屿舟。
说话的女生一头粉色的卷发，精致的五官配上浅灰色的美瞳，像极了洋娃娃。
宋屿舟不动声色地往后倒退一步。
“没带手机。”
他说谎不仅不打草稿，还脸不红心不跳。
“……”把旁边的时朔都整无语了。
“不好意思哈，他就是个原始人，美女们，你们加我也是一样的。”时朔笑盈盈地拿出二维码。
那个女生有些不高兴了，“抱歉，我想加的是他。”
“……”
时朔心想：宋屿舟，我特么欠你的？
他一口陈痰上不去下不来。
宋屿舟放肆惯了，目空一世得活了十八年。
这次他也选择径直离开。
可——
刚走没两步时……
他裤兜里的手机，响了。
时朔捂脸：“……”
要微信的女生气得皱眉。
宋屿舟愣住了，把手机掏出来。
消息是尹禾月发的。
【有良心的小撒谎精：他们不让我进，可以出来接我吗？】
状况栏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下一秒，又弹出了一条消息。
【有良心的小撒谎精：哥哥。】
宋屿舟的心抖了抖。
她也来酒吧了？
……
才下晚自习，尹禾月就打车来到这家名为SAID的酒吧门口。
LED灯牌把她的脸映成霓虹粉。
她还穿着校服，在来来往往的人群里非常醒目。
门口站岗的小哥上下打量着她，冰冷开口，“未成年人不得入内。”
“我是来找人的，我哥在里面喝醉了，让我送瓶醒酒药给他，不然回家都困难。”
尹禾月语气认真又乖巧。
“我保证不喝酒，麻烦您通融五分钟可以吗？一旦过了五分钟我还没出来，你们可以立刻进去把我撵出来。”
站岗小哥被她说动了，表情犹豫不决。
“我可以把学生证押给你。”尹禾月趁热打铁。
“算了，学生证留下，给你哥打电话或者发微信，得证明确实有这号人你才能进去。”
他翻开尹禾月的学生证看了看，末了，又加了一句，“就五分钟。”
“谢谢大哥！”尹禾月笑了。
她没给宋屿舟备注，发完消息后怕小哥还有疑虑。
默默又加了一句“哥哥”。
“行了进去吧，快点出来啊。”
这人还算好说话。
尹禾月刚跑进酒吧，就在门口吧台旁看到了宋屿舟的背影。
他很好认，人群中最高、最拽的那个就是。
幸好还没走。
走近几步，才看到宋屿舟前面还站着两名很漂亮的美女。
尹禾月悄然顿住。
她和宋屿舟的尴尬，说是兄妹，却也没有血缘关系。
现在过去……会不会耽误他猎艳了？
刚想转身出去等他，却听到——
“你什么意思？不加就不加，说什么没带手机？这么侮辱人？”
是粉发女生的声音。
“美女，消消气，是我兄弟记性不好，这杯酒我干了，给您赔个不是。”
这句话是宋屿舟旁边的男生说的。
尹禾月不认识这人。
他染着一头惹眼的海藻绿，身高少说也有190，穿得一身潮牌，项链耳钉一个不少，光看皮肤白得发光，五官深邃立体，不开口以为是白人。
开口就是一口流利京腔。
“我问的是他！”
粉发女生嗓音很大，周围人全在看热闹。
尹禾月看到宋屿舟的右拳攥紧了。
他在隐忍。
【她还在等我。】
听到这句心声，尹禾月眼眸一怔。
“她？说得是……我？
原来宋屿舟真的要来接她。
尹禾月在心里无奈轻叹。
这次是非帮不可了。
“哥哥！”
她甜甜地搂住宋屿舟的胳膊。
“你不是喝醉了吗？还能好好走路？”
这几连问，把在场每个人都问懵了。
【哥……哥？】
最震惊的人，莫过于宋屿舟。
尹禾月看着他一脸“你在干什么”的表情，眼睛快速眨了眨。
配合我！
宋屿舟哑然，依旧无法拒绝少女狡黠的眼睛。
【……认栽了。】
“还、还能走。”他磕磕绊绊地说。
演技非常之拉胯。
“可你的脸好红。”尹禾月装作惊讶地说。
这话不假，宋屿舟的脸确实很红。
但只有他自己清楚——
【脸红与酒精无关。】
尹禾月：“？”又嘴硬了哥。
“你是他亲妹？”粉发女生看到尹禾月素面朝天又穿着校服，半信半疑地问。
“是的。”
粉发女生旁边的黑发女生小声对她说，“……要不算了吧，我看他话不多，身上又有酒味，十有八九是醉了，跟一个醉鬼说什么啊？”
“也是。”她听了，气也消了大半，“既然是误会，这事就算了。”
“妹妹，你一个女孩独自在夜里出门不太安全，早点带你哥回家吧。”
粉发女生虽然心有不甘，但也不想为难与之无关的女生。
“谢谢漂亮姐姐们！”尹禾月嘴甜地夸了一句。
她们走时，还回了尹禾月一个浅浅的笑容，显然被哄开心了。
看完全程的时朔目瞪口呆：“……”
惊！和好哥们半年没见，他居然凭空多了个“亲生妹妹”？
宋屿舟却只顾着把“妹妹”拉出酒吧。
“诶！你的学生证！”站岗小哥叫他们。
时朔摇头，“大哥，你给我吧，他们忙着呢。”
另一头。
宋屿舟星眸生郁，尹禾月被困在他与墙角的中间。
橘子酒的味道萦绕在两人之间。
“穿着校服逛酒吧？你真有本事。”
看到尹禾月独自一人出现在灯红酒绿里，宋屿舟就提心吊胆。
但说出口的那一刻，他的表情突然变得扭曲。
【……不对。】
他后悔了。
明明酒喝得不多，宋屿舟却觉得自己被酒精了占据大脑。
气尹禾月胡来，更气自己。
那点龌龊的心思，在见到她的每时每刻都有可能随时变质。
【为什么在她面前……我说不出好听的话。】
“跟你学的。”尹禾月轻笑。
她没有挣扎，也没有反驳，而是轻飘飘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我不是什么好人，学我没前途。”
宋屿舟也垂头笑了，他说不清自己想说什么，只有脑子混沌一片。
松开尹禾月，他头抵在左侧凹凸不平的墙上，温柔的月光照在他的脸上。
这段时间很长，长到让宋屿舟发现了尹禾月很多面。
也足以让他清晰地明白——
【你也不属于我的世界。】
一人是沼泽里越陷越深的野草。
一人是天空里越夜越亮的月光。
尹禾月听到后淡淡摇头。
曾经的她，也这么形容过任何一名人生里的过客。
但现在，她只想说——
“宋屿舟，我跟你不一样，我不是胆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