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桃如今学校和家里两头跑都是开许言隽的车子,她的车子被撞坏了还没修好。
一把倒库停稳,熄火,拿起副驾的包包。
“妈妈,哥哥呢?”
人还没见到,方婉秋先闻听声音。
她转过身,看着从门外火急火燎进来的女儿,“别急别急,你哥好很多了,医生说目前的眩晕都是正常现象,让我们别担心,他下午就没事了。”
“那我上去看看哥哥。”
眼见她三步并作两步上楼,方婉秋在背后叫住她:“你刚下课吃东西了没有呀,想吃什么妈妈给做?”
陶桃头也不回,“哥哥晚上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这孩子,还真是跟她哥越来越形影不离了。”
方婉秋摇头笑笑,转头看着女儿焦急的背影,眼里闪过一丝迟疑。
“婉秋,这小汤圆要下多少水啊?”陶敬山在厨房探出头问。
方婉秋回过神,笑着走过去,“我来吧,下厨这种事儿怎么敢劳烦陶总。”
“老婆你就别取笑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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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言隽的房门半掩着,里面没开灯,但窗帘和窗户都开着,晚风徐徐,盈盈月色映照。
许言隽闭着眼睛仰躺在床上,应该是睡着了。
床头柜面有喝了半杯的温水和一瓶药,陶桃记得这种药,医生说吃了人会发困,但对腿伤的恢复有很大作用。
于是她更加蹑手蹑脚,不敢吵醒他。
半开的窗台推合到只剩一条缝隙,毕竟现在已经入秋,到了深夜凉意很重。
窗台边书桌上的书页纸张被风吹乱。
陶桃顺手拿起来堆叠整理好。
正准备把底下半开的抽屉推进去,余光一瞥,瞧见里面似乎有一样很眼熟的东西。
她伸手拿出来。
是一张没留画作的画纸,不过也不算什么都没留,右下角那块位置写了两个人名和一个桃子简笔画。
那是五岁那年。
许言隽教她认他的名字。
不是眼镜哥哥,而是言隽哥哥。
后来她见他第一次戴眼镜是在他高三月假回家那次。
陶桃放学回来,书包都没来得及扔,就一脸新奇地扑到了他怀里说:“哇~眼镜哥哥真的戴眼镜了!”
把抽屉全部拉开,陶桃垂眸,惊讶地发现这里面简直是她的童年回忆百宝箱。
她幼儿园时期挂在书包上的小草莓挂件,后来她买了新的挂件,这个旧的就随手放在了一边。
她小学三年级买的星空橡皮擦,由于太漂亮,所以她用小刀切了一半分给她哥。
另一半她带去学校没两天就不见了。
但这另一半,看崭新程度他一次都没用过。
她初中校服上面的铭牌。
初一六班陶桃。
因为要换新铭牌,旧的这个她随手放在了家里某个连自己都不知道的角落。
还有一些零零散散的小东西。
她都回忆不起来相关的事件,却被好好地保存在了这里。
一个这么小的抽屉。
存放的又何止是这些东西。
就像盛芽说的,他和成熟知性的女孩子在一起会更加般配。
而她幼稚,神经大条,身上甚至找不到一点与温柔知性相关的气质。
和她认为他会喜欢的人截然相反。
可他不仅喜欢——
陶桃垂眸看着手里的这些小东西,眼底湿意闪烁。
可他不仅喜欢,还喜欢了好多好多年。
把东西整齐放回原位,合上抽屉,陶桃轻脚走到床边,她半蹲在地毯上,手肘撑在床沿。
昏暗中他的一半侧脸映着月色,垂落在眼下的睫毛浓密漆黑,五官俊朗挺立,鼻梁上留有一个很浅的眼镜托印子。
目光逐渐往下,她发现他的唇色很淡,却又不是那种毫无血色的样子,而是刚刚好,唇线淡淡上扬,似有笑意。
再往下,是他利落分明的下颌线,凸起的喉结,以及领口微敞处的坚硬锁骨。
陶桃脸颊一热,深觉不能再看下去,目光上移回来,却发现床上原本睡着的人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正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被人撞破窥视的囧意当头浇下,陶桃的脸颊瞬间爆红。
她下意识后退,手腕却被他拽住用力一带,整个人直接俯趴到他怀中。
柔软与坚硬的碰撞令她胸口一阵发麻,她惊慌抬眸,却撞入他冷沉漆黑的眼睛里。
她一怔,忘了动作。
四目相对,近在咫尺,彼此温热的气息不断交缠,无声暗涌。
许言隽一瞬不瞬地望着她,男人清明的眼底不见一丝倦意,而是浓烈的渴望。
蛰伏隐忍的兽再无半点桎梏,眼底尽是深不可测的占有欲。
宽大的掌心抚上她的后颈,缓慢下压往自己身前带。
他想做什么。
意图再明显不过。
陶桃心尖一颤,整个人像被定格。
“桃桃,汤圆煮好了,下来吃吧——”
方婉秋的声音自楼下传来,一室旖旎尽散,陶桃几乎是弹跳起身,眼底慌乱不已。
“我我我先下去,哥你继续睡,晚安!!”白净的小脸已然红透,她慌不择路,出去时还差点撞到门板上。
她大囧,反手关门时动静也闹得太大,就连方婉秋都在楼下抬头看上来。
“关这么大声,不怕吵醒你哥呀?”
陶桃讪笑着含糊应了声。
心里默默腹诽——他根本就没睡。
不仅没睡。
还十分有闲情逸致地玩儿一出瓮中捉鳖。
下楼梯的脚步一顿。
陶桃猛地抬头,不对!她才不是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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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芽最近在研究烘焙,周六这天,特地提着自己刚做好的小饼干来给陶桃尝尝。
盛芽嘴馋陶家花园里酸甜可口的百香果,于是两个人提着小竹篮在藤下摘了大半筐。
盛芽说手抬得酸了,两人又移步到树下的秋千架上坐着晃悠小憩。
“我记得这秋千架是你哥给你搭的吧?”
“是啊。”陶桃勾着唇晃了晃双腿。
“你哥可真好,”似是想起什么,盛芽问:“对了,那个人有没有来看望过他?”
“哪个人?”
“就是你哥在追的那个女孩子啊,她不知道你哥受伤了吗?”
陶桃眉心一跳,如鲠在喉半晌才憋出一句,“知道……吧。”
“那她没来?”
“好像……没。”
“那完了!”盛芽表示同情地摇了摇头,“完了完了,受伤了都不来探望,你哥绝对没戏了。”
“……”
陶桃抿着唇晒干了沉默。
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芽芽,我哥喜欢的人就是我’这件事情。
说出来肯定会把大家吓一大跳。
说不定大家还会对她哥产生‘哥哥怎么会喜欢妹妹’因而鄙夷他的想法。
即便他们并没有血缘关系,但这么多年身边人都知道他们亲如兄妹。
至于该怎么开口,她真的没想好,好在盛芽已经扯开话题,聊到了该怎么制作百香果贝果上……
三个月的时间眨眼一过。
许言隽拆石膏这天全家出动。
方婉秋准备了柚子叶在他身上拍了拍,也给乖乖站在一旁的陶桃拍了两下。
方婉秋嘴里念叨着说:“希望你们兄妹远离危险,从今以后平平安安的。”
拆完石膏后还需要定期来医院复健,等到复健也结束后,许言隽的右腿终于彻底恢复到从前正常行走的状态。
许言隽一去律所就开始连上半个月的班,以至于盛朗大张旗鼓给他办的‘庆祝康复’聚会拖到了今天晚上。
“来来来,庆祝我们大律师重出江湖。”
众人笑着拿起酒杯:“来走一个!”
今晚来的这票人除了盛朗他们四个,还有些是去医院看望过许言隽的高中同学。
他们叙旧着同学情,陶桃和盛芽猫在沙发角落里打游戏。
连赢两局盛芽特别开心,一抬头,看到他们几个男的在那里对瓶吹,她摇头啧了两声。
当中属盛朗最嗨,盛芽捂着眼睛表示没眼看。
陶桃笑笑说:“你哥今晚很开心啊。”
“何止今晚,他最近可春风得意了,他跟他女朋友在一起了。”
“真的,那太好。”陶桃由衷为盛朗高兴。
“我见过我小嫂子,长得特别漂亮,我哥上辈子一定积大德了。”
“沈确和早早姐姐在一起,超然哥要当爸爸了。”盛芽撞了撞陶桃的肩膀,“他们四个老男人现在就剩你哥了。”
“喜欢的人追不上,病了也没来探望,你哥肯定心里很难受。”
盛芽抬了抬下巴,“你看你看,这都喝第几杯了,他现在肯定也是强颜欢笑,情场失意,所以职场才拼命努力。”
陶桃眨了眨眼睛,有点懵,“也,不至于吧……他本来就挺工作狂的。”
包厢里各色氛围灯光交错。
许言隽脱了西装外套,衬衣袖子随意折起,骨节分明的手掌斜握酒杯,不时与身旁人轻碰,然后仰头,喉结滚动,酒杯见底。
暗蓝色光照下来,男人漆黑眉目稍敛,清俊面容透着一股沉郁气质。
观察到他似乎是比平时喝得要多,陶桃眸色闪动。
“怎么不至于,你没喜欢过人所以还不懂那种感觉。”盛芽摇摇头说:“喜欢的人明明就在眼前却无法拥有,只能隐忍克制着这份爱,那种感觉可太心酸了。”
“……”陶桃讷讷地动了动唇,像是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是垂下眼,沉默地咬着杯里的吸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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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会结束时接近凌晨,陶桃一肚子都是果汁,没沾酒。
许言隽仰头靠在沙发背,像是喝了不少已经醉过去的样子。
陶桃斜挎起包包,抬手把他扶起来。
好在他酒品很好,即便喝多了也不吵不闹,只是几乎半个身体都压在她肩上,压得她有些吃力。
弯腰进去帮他扣好安全带,副驾门一关,陶桃单手撑在车前盖喘了会气。
许言隽的车子她已经开得很熟练,坐进驾驶座只需要把位置往前稍移。
车子缓缓驶入主道,高楼大厦的霓虹灯不时掠过车窗。
周末的凌晨似乎比工作日的高峰期还堵。
缓慢滑行到红绿灯前,陶桃转头。
许言隽今晚是从律所过来的,衬衣领口还系着领带。
陶桃弯了弯腰,腾出一只手过去试图帮他解开。
才刚扯开一点,许言隽忽然睁开了眼睛,“干什么。”
他神态散漫地看过来,眸中带着明显醉意。
“没……怕你领带勒得不舒服。”
手腕被他握住,陶桃挣了挣,他却握得更紧,指腹缓慢摩挲着她的腕骨。
后车忽然摁了下喇叭,绿灯了。
陶桃吓了一跳,这回没怎么用力便挣脱,许言隽先松了手。
陶桃继续开车,全程目不转睛。
车子停稳在家门口,她解开安全带,转眸一看,许言隽还是仰头靠在椅背的姿势,像是已经睡着了。
她走下车,绕过车头把副驾门打开,弯腰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哥,到家了……”
许言隽懒洋洋地掀了掀眼皮,喝醉后的他少了平时沉稳冷静的一面,更多了些倜傥不羁。
陶桃不觉得这样的他陌生,反而好奇。
若是再醉一点。
他会不会更加恣意放纵。
长腿迈下车门,他的步伐有些摇晃,陶桃只好伸手去抱他腰。
走进客厅,方婉秋恰好下来喝水,一见他们这样,连忙放下水杯过来帮扶,“怎么喝这么多呀。”
“今晚哥哥是主角,盛朗哥哥特地给他办的聚会,所以就……”
“你们年轻人就是花样多,”方婉秋笑笑,“要不要妈妈给你们煮点解酒茶?”
“不用啦,一会儿我来煮就好,妈妈你睡美容觉的时间到了。”
“那行。”
方婉秋帮着一块儿把许言隽扶上楼。
到他房门口,正准备扶进去。
这时陶敬山在房间里喊了她一声。
“忘了你爸还在等我弄那个肩颈按摩仪了,那我过去了。”
陶桃点点头,“妈妈晚安。”
陶桃压下门把手,一边搂着许言隽的腰把人往里带。
抬手正要去摸墙上的灯光开关,手腕忽然被一把握住。
天旋地转,她被压在了墙壁与一具温热的胸膛间。
窗外一道惊雷响起。
许言隽抬起她的下巴吻了下来。
伴随着震动人心的砰响,陶桃的惊呼声被堵在喉间,他的手臂圈着她的腰,掌心托起她的后颈,突如其来的吻攻势十足,不让她有半分退缩的余地。
陶桃的大脑一片空白,微凉的薄唇吮得她双唇发麻,舌尖抵开她发抖的齿间用力往里探,浓烈炙热的气息以最强硬的姿态尽数喂进她嘴里。
浑身迅速激起了一团酥麻的战栗。
她很快就受不住,缩着发软的身子挣扎了片刻,低低呜咽了两声。
许言隽缓缓松开她一寸,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喘.息声隐忍克制。
“你没醉……”她的胸口不断起伏,虚软的双手抵在他身前,眼泛潮红,布着润泽水光的双唇微张喘气。
“你知道。”
他俯身,再度重重吻上她的唇,像是怎么都亲不够,近乎吞噬的力道。
初尝情动的小姑娘娇艳欲滴,仅仅只是轻轻抬睫的动作都撩拨着他紧绷的意志力。
“桃桃——”
就在这时,走廊忽然响起方婉秋去而复返的声音。
陶桃吓了一跳,牙齿一下咬到了他的下唇,她慌得不行,抬手推他,“妈妈过来了,你别……”
许言隽勾了勾唇,把人拢到怀里,嗓子里荡出两声餍足的低笑令她更加面红耳赤。
只见他淡然抬手,打开墙上的灯光开关。
暖光自门开的半角映照出去。
“桃桃,解酒的茶叶在厨房第二个柜子里。”方婉秋没走过来,打着哈欠站在自己房门口朝这边说。
许言隽听得出来距离,眼底暗欲复燃,俯身又去啄吻她唇。
陶桃立时羞赧瞪他,一边偏头躲避,一边手动捂住他的嘴巴,朝外道:“好……我知道了妈妈。”
她克制着呼吸,努力让自己此刻的语气听起来不像背着家长在偷.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