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们依旧在议论,旁边的夫子将六人的画卷一一展示给众人观看,一边展示一边念名次,以示结果公平。
王楚楚的画一看就是想另辟蹊径,她画了一种刚传入东秦国不久的游戏活动——蹴鞠,画卷中就单单描绘了一个用皮革做成,球内塞满羽毛的蹴鞠。
画作完全抛开了意境之说,大大咧咧地展现了自己的与众不同,毕竟还不是每个大安城的子民都晓得这项游戏已成为清明必备了。
而魏景杰和魏景文不愧为亲兄弟,他俩的画作是一个类型,分别是清明必吃的发糕和青团,画工不错,画的美食也是惹人嘴馋。
可到底画意还是差了点,是以食物在诱人,终究也是不能取得较好的名次。
故而她们三人皆没有名次!
气的台下的王楚楚嘴角都歪了。
周嘉芸取得“三等”的名次,她画的是清明时节踏青游春,感受自然勃勃生机的景象,意境欢乐轻松。
画作旁边还提了两句诗:“莫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诗句与画卷相得益彰,一般来说,从画就可以看出此人是天真烂漫、心胸豁达的性格。
一幅清明游春画带领众人感受一番清明踏春的浪漫情怀,但画工稍显粗糙,是以第三名。
孟绮华则是画了一座城隍庙祭拜的场面,画卷中城隍庙的香火很盛,分毫毕现。众人在清明节去城隍庙烧香、祭拜的景象。
将众人烧香的场面画得活灵活现,仿佛画中的人们都在虔诚地祭拜着城隍爷,以祈求风调雨顺、出入平安。
立意比前一幅画更高远,画技也是得值得称赞。
“绮华画得这般好,才得了一个‘二等’,那周嘉清究竟是画了什么?”赵云舒惊异道,她和孟绮华相交甚好,因而很是不得其解。
李雅萱有些坐不住,面上勉强维持着笑意,桌子底下的手却微微握紧,本来是想看看这次周嘉清怎么吃瘪,虽说自己的芸儿不是十分出色之人,可和周嘉清比起来那就是云泥之别,特别是展示才艺上,未曾被周嘉清比下去过!
现在周嘉芸得的第三名就像是一个深刻的讽刺,让她觉得周围人的赞誉都是讥讽的。
很快的,便到了周嘉清那一幅,先生念道:“画组一等——周嘉清。”
她是“一等”?
高台底下一片哗然,尤其是和周嘉清同窗的学子们,皆用十分惊讶的眼神望着她议论。
“怎么回事?先生念错了吧。”
“难不成是我听错了吗?”
“怎么会是她?周嘉清那个水平能画出什么?”
“不可能,定是周嘉清作弊了。”
“可方才咱们都亲眼瞧见,是她一笔一笔画的,并无他人来代笔。”
“真是深藏不露。”纪承熙嫣然一笑,喃喃自语,同窗中,大约只有她一人是真心为周嘉清开心的。
高聿眼中的周嘉清此时异常平静,面tຊ对台下的质疑和猜测,很是冷淡,这一切她早已知道,她知道自己定会赢。
待两位夫子缓缓展开画卷,台下喧哗声戛然而止。
这幅画叫“清明扫墓图”,画卷之上,血红的晚霞在渐渐消退,昏天暗地,整个城没有往日的喧闹与安详,取而代之的是所有的房屋被摧毁的只剩下一堆残骸,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断肢残躯都是些尸体,甚至几具插着箭头的尸体上空盘旋着秃鹫,毫无生机。
整个画卷满目的疮痍,弥漫着血腥和恐怖的气息,隔着画卷台下众人都能感受出绝望与惊慌失措,那种恐惧攫紧着众人的心脏……
画中阴风怒嚎,隔着画卷好似都能吹到在场的每个人身上,好些妇人竟也忍不住拢了拢披风,风中吹起烧焦的旗子,上面歪斜的两个字正是“西云”,那是东秦国收复西云国的战役!
看清楚了画卷上的内容后,李雅萱和秦星玥同时颤了一颤,李雅萱心里一凉,她清楚地知道,这一场,的确是周嘉清赢了。
而秦星玥眸色黯淡下去,似乎还夹杂着一丝冷峻,她微微抬起头,远远的,看向前侧的一个人,两人视线在空中碰撞后又很快分开。
而画卷左下边,寥寥几笔勾勒出一个小姑娘跪着的背影,遥遥相望远方的战乱,面前是一个小土堆堆成的墓,小女孩正在轻轻抚摸着小墓。
就是这几笔,如同画龙点睛一般,仿佛给逝去的东秦国的将士们一个慰藉,让他们不再暴尸荒野。
论画技,周嘉清的画法属实最细腻,整个画作很有情绪,感染力很强,也独有一股犀利的力量感,所以这三人中她更胜一筹。
论画意,谁能与战争的残酷相比呢?
如今国泰民安,歌舞升平,这些豪门世家的孩子们在清明这一天,只能想到吃喝玩乐,又有谁能想起当年战争的残酷?
若不是强势击退西云国,哪能有如今的太平盛世?
不错,不错,当真是画技出众,立意深远!
“周嘉清,你且说说,为何会有此想法?”一个高个子的先生率先问道。
“冯姐姐,你看,连先生都不信周嘉清呢,还让她说出作画的原因,这下有好戏看了,看她还怎么圆过去。”王楚媛对战争无知到面露不屑,取笑道。
冯梦雨闻言也是揶揄:“是呀,哪有十天半个月就成才的说法,今日这一出,怕不是故意为了吸引那位——”她目光暧昧的往四皇子那边一扫道。
高台上,周嘉清的目光望着画卷,缓缓开口:“以前外祖父总是提起,当年我们东秦与西云国那一场战役,十分惨烈,放眼望去,战场上尸首遍野,将士们一个个冲上去,手拿长枪浴血奋战,直至最后一个敌人倒下了,我们是胜利了。可是多少手足忠魂都身陨他乡,这是外祖父心中永远无法弥补的伤痛,每每说到此处,外祖父都会缄默许久。”
周嘉清顿了一下,伤怀的难以再开口,不免叹道:“可怜西云遍地骨,犹是春闺梦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