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淮面上堆着笑。
可下一瞬,忽然见瓷碗中还剩了一颗煮蛋,他脸上的笑容略淡了几分,微拧了拧眉:
“阿蘅,碗里还有。”
听这话入耳,宋云蘅心里颇感无奈。
她约莫半刻钟之前,才同柳姨母用完晚膳,方才又在他的眼前饮了一大碗红糖酒酿,现下若是再将碗里的煮蛋吃完。
那岂不是得做一个撑死鬼?
宋云蘅瘪着一张小嘴,心头思绪颇乱。
可转念一想,她虽然吃不进但眼前人能吃,瞬间就将主意打到阿淮头上,她冲他狡黠一笑:
“阿淮,我吃不下了。”
“你用过晚膳了吗?要不如这一颗水煮蛋啊,你就自己吃了吧?”说着,她执起瓷碗里的竹汤匙,将煮蛋舀到了他的嘴边。
突然瞧见对方动作,阿淮面上讶然。
思及他自从白日里补觉之后便tຊ不曾进食,此时肚中确实有些空空如也,若是阿蘅吃不下的话,那他也可以为她代劳。
阿淮没有再犹豫,他轻抬下颌凑到她的手边,示意对方将煮蛋喂于他的口中。
宋云蘅见状,脸上半是羞半是恼。
她本就是自小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宋大小姐,从不曾缺衣少粮,更不愁府里头下人们的伺候, 没曾想阿淮这臭男人,倒是使唤起她来。
她心里有些窝火,正准备甩脸子不干时。
阿淮却轻掀开眼睑,脸上带着诧色望着她,眼眸偏显得干净又纯粹,泛着若隐若现的光泽,轻问了声:
“阿蘅,不行吗?”
他嗓音温润清亮又隐隐含着些许的试探,倒是令她心里颇有些懊恼,怎么能欺负一个为她亲手做羹汤的男人呢?
宋云蘅心里微微一叹。
看着眼前懵懵懂懂的男人,头顶上冒着的火气瞬间灭了下去,低低嗫糯:“可以。”
话音未落完,她便将汤匙轻凑到他的嘴边,紧接着阿淮薄唇微微张开,她手腕稍稍一倾,一颗煮蛋就送入了他的口中。
“好了。”
“我要休息了,你先离开吧。”
宋云蘅偏头扭开了脸,回避着对方的视线,而心下却有说不清的烦躁。
她同阿淮本就是一场有意的萍水相逢。
但又为何会像话本中正在恋爱的男女一般,情难自控?
骤然见对方皱眉不耐,阿淮神色微微一愣,他缓缓眨了下眼,声音极轻:“那我也去睡了。”说完便沉默不言退出了房间。
随着阿淮离开,屋内又陷入一阵寂静。
宋云蘅抿着唇,面上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她将身子轻倚在床头上,目光却透过一扇窗户,凝望着夜幕中的星星点点,神思莫名有些慌乱。
自月事来了后,她随之陷入了迷茫之中。
可现下,爹爹他有姨母亲自回云州去救治,而她也打算留在邙山竹屋这儿再养养身体,那她同阿淮还有一段日子相处。
倒也不会隔日就分开,再不见面。
更何况她的葵水,约莫五日后就会走了,若到那时,她再趁机同阿淮发生一些关系,也许会获得意想不到的结果。
而她心心念念的孩子,也会随之而来。
宋云蘅脸上扬起了一抹笑,显然是有了定论,似内心又重燃起生子的希望。
可思及前两夜的无用功,宋云蘅顿生愁绪,倘若生子一事不如意。
岂不是又是白费力气一场?
倒不如事先去姨母那儿取取经。
她这般想着,忍不住悄悄来到柳青娘的门前,见里头亮着灯油,她抬手轻敲了敲门,悄声问:
“姨母,您睡了吗?”
柳青娘闻声,当即从一堆医书中抬起头来,心里不知阿蘅所来是何事,便起身开门。
“何事?”
“姨母,我有事想问您。”
宋云蘅轻咬着唇,整个人被冷的有些瑟瑟发抖,声音略微发颤。
柳青娘眉头一蹙,目光落在她发颤的身子,便伸手将她拉进屋里,絮絮叨叨:
“夜里风甚凉,你怎么不多穿一些衣衫呢?”话说着,她眉毛微微一挑,诧异望着她,复又再问:
“你来我这是所为何事?”
宋云蘅吸了吸鼻子,待身子彻底暖和起来,才轻握住姨母的手,话里试探:
“姑姑,我知您明日就会下山。”
“我就是想来问一问您,我这一次月事之后,下月何时才是最好的受孕时间?”
柳青娘冷哼,脸上被气得微微扭曲。
阿蘅这小妮子倒是大胆,连半句话都不说,就一意孤行同淮小子睡觉。
压着内心翻腾的情绪,柳青娘睨了她一眼,皮笑肉不笑:
“你现在知道问我了啊?”
“白费力气晓得是什么感觉了不?”
宋云蘅面上有几分尴尬,咬唇思忖了片刻,现下可是她最后的机会,待姨母回到云州之后,那她也只能摸瞎子办事。
也许会重蹈覆辙。
宋云蘅鼻头一酸,声音一下子低软了下来,脸上有些委屈:“姨母,那不是我知您不会同意,所以才先斩后奏。”
“若是您同意,那我定会事先告知你。”
“我没说过吗?”
“我有说过啊,只是你不当一回事。”
柳青娘难得冷下脸来,忍住心底里的怒意,面色极为严肃:
“既你这么讲,那我再说说我的想法。”
“如你亲眼所见,阿淮的性子纯良又本真,他对你也足够体贴入微,若让他做宋氏上门女婿,是极佳人选。”
“你想的去父留子虽可行,但实则又不行。”
“女人啊,只要一生孩子,就是踏入鬼门关,但更难的是,女人生男生女皆是听循天意。若你执意想生下来的孩子,是一个女孩子,那你又要如何在族中长老们眼中服众?”
宋云蘅语噎,心里难免触动。
也许是她思虑不周,但既然姨母将此事提出来,那必然得寻一个周全的办法。
再三思量后,宋云蘅眼眸中泛出一抹精光,伸手攥紧了对方的衣袖,眼巴巴望着她,“姨母,那您能告诉我,该怎么办吗?”
柳青娘气结,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对方好赖话都听不进,那她也没有什么办法,遂冲宋云蘅摆摆手,“听天由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