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英?
云楚又眸子一缩,忙上前,推着云永恩让他蹲下,自己奋力爬上去把何英给拉了下来,他面色惨淡,就像是一尊没有任何情绪的木偶,直挺挺摔在地上。
“何英!何英?!”云楚又晃了晃何英,可他瞳孔涣散,就是没反应。
云楚又紧咬着牙,与一旁的云永恩道:“帮忙,把人弄回屋里!”
地道被炸,他们已经没有退路了,只能暂且把李记木工铺当做落脚点了。
云永恩皱了皱眉,本不想管何英,可对上云楚又清冷的目光,还是上前帮忙了。
不过,两人才刚把何英架起来,他就像是疯了一样挣扎着,要去翻墙离开。
好在云楚又早有防备,紧紧拉着何英的手臂,压低声音道:“何英!你冷静点!”
“你要我怎么冷静?!”何英双目赤红,抬手指着火光冲天的地方,身体如筛糠般抖动着,绝望到了极致:“那里,那!是我们……我们的同志们啊!”
云楚又顿了一下,敛眸:“所以呢?你就要单枪匹马去和鬼子拼了?”
“我……”何英嘴唇颤抖,紧紧攥拳,愤怒又无力。
云楚又转头看那边的火光:“匹夫之勇,逞一时之快,你以为你能给他们报仇?何英,不要那么天真,你现在过去也只是送死,给山下一郎的功绩上平添一笔罢了。”
何英似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力气,神情黯淡,眼带茫然。
她听着街道外高频的哨声以及脚步声,拧眉道:“先回去。”
何英没再反抗,如行尸走肉般,任云楚又和云永恩把他给带进屋,门闩插上,屋里一片寂静,好在屋外嘈杂的脚步声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响起的是鬼子的欢呼。
听着那刺耳的东瀛语,何英蹲在地上,捂着耳朵,脸上血色褪得干干净净。
云永恩手揣在袖子里,小声道:“妹,安平县的联军是不是都被炸死了?”
他脸上神色反而多了几分放松,本来鬼子杀人就是为了逼出联党,如今人都死了,他们肯定就更安全了一些,本来他也不想和联党混在一起,如今倒是好了。
云楚又瞥了他一眼,看向宋桂英:“娘,我们今天走不了了,你先带他们去休息,我守着,别担心,事情一定还有转机。”
宋桂英讷讷地点了点头,抱着李香儿,和李秀秀一起去了里屋。
云永恩撇撇嘴,也和李掌柜一起离开了堂屋。
何英一直维持着捂耳朵的姿势,没动。
云楚又抿唇,来到桌前摸了摸冰冷的茶壶,倒了杯水递给何英:“喝点水,没条件烧热的,将就喝,你也无须这么悲观,我猜想,杜队长他们还活着。”
闻言,何英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猛地抬头看向云楚又。
他张了张干涩的唇,声音嘶哑:“你说,队长他们还活着?真的?”
云楚又颔首:“地道没那么容易炸毁,顶多是坍塌,说不定他们现在被困在其中,正等着我们救援,所以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我们要想办法把鬼子解决,救出他们。”
如果只是杜怀文他们在地道,她真不敢说这话,但冷烽也在,他百分百不会死。
何英重重点了点头,很轻易就相信了这个说法,在他的潜意识里,也不愿相信自己的战友们就这么死了,有个希望在,总比绝望要强。
他振作了起来,接过云楚又手里的水杯一饮而尽。
何英站起身,动了动麻木的双腿,沉吟道:“可是,咱们要想什么法子呢?如今只剩下我们两个,没有武器,缺少火力,想解决掉一支鬼子中队,毫无胜算。”
云楚又摇了摇头,说真的,她现在脑海中也是一团乱麻。
昨晚霍湛率领装备精良的霍家军,与一支鬼子小队交火都没法避免伤亡,单凭她和何英两个人要做到迎战一支鬼子中队,可能性实在太小。
何英一脸失望,抓了抓头发,努力思索着对策。
云楚又拧紧眉,给自己也倒了杯水,冰冷的水入喉,倒是让她冷静了许多。
她握着水杯的指节隐隐泛白:“没办法正面交火,就只能以智取胜了。”
“智取倒是好办法。”何英一听,认同地点了点头,紧接着换了个思路:“要不,告诉鬼子地道里有大批粮食,让他们先把地道挖开,把队长他们救出来再说?”
云楚又嘴角一抽,用看傻子一样的溺爱眼神看过去,都懒得回tຊ答他。
她莹白的指尖轻叩桌面:“行了,你先休息,让我仔细想想。”
何英苦笑一声:“这种时候我哪能睡得着?”
云楚又眉敛紧,瞥了他一眼,旋即收回目光,不再管他了。
她微微阖眼,把思绪沉入背包,今天杀的一个鬼子兵长虽然是四级怪,却只给她提供了一个掉落的光团,原本觉得自己欧气十足,说不准这光团能带来些惊喜。
不过,待看清光团,云楚又失望至极。
其实也算运气好,因为掉落的是技能,可惜对于目前的她而言没有任何实用性。
“东瀛贵族礼仪精通”,顾名思义,就是让她掌握东瀛国贵族的礼仪。
东瀛国民是矛盾又复杂的双面体,既注重礼仪的文治,又崇尚武力的武斗。
云楚又颇为郁闷地摁了摁胀痛的太阳穴,又是东瀛语,又是东瀛礼仪,这是铁了心把她往东瀛特务的位置上推?往后想摆脱嫌疑都难。
蓦的,云楚又抬眼,眼瞳眯成危险的弧度,东瀛特务?
她的动静吓了何英一跳,他忙道:“云同志,你是不是想到什么法子了?”
云楚又顿了下,转头与何英对视,极为认真地道:“你看我像东瀛特务吗?”
何英皱眉,被云楚又这牛头不对马尾的话给问糊涂了。
他只当云楚又想起了地道里被冷烽怀疑的事,心里难受,耐着性子道:“云同志,现在就剩咱们两个人了,自然要彼此信任,你肯定不可能是东瀛特务,我信你!”
云楚又抿了抿唇,站起身,递给何英一个眼神:“看我。”
她将两手分开贴着大腿下滑,手指尖触至膝盖上沿,上半身倾斜,弯腰却未低头,略作停顿后,用东瀛语朝着何英说了句话。
在获得“东瀛贵族礼仪精通”后,她才知道要冒充一个东瀛国人有多难。
他们从说话的语气,到衣着,到习俗乃至站姿,坐姿,亦或者社交时与人的界限,喝茶的姿势,敬茶的动作等等,每一个细节都与九州不同。
何英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云楚又,手竟不自觉握住了枪。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语气涩然:“你,你真是东瀛国的特务?!”
何英完全没想到,一个人的气质竟然能在瞬间发生巨大的变化,站在自己面前的云楚又这一瞬间就像是一个生活在东瀛国多年的人,不论姿态语气还是动作,都像!
云楚又轻舒了一口气,直起身,声音逼成一线:“以假乱真,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