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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筝和小桃回到倚梅园时,天色已经全黑了。
  主仆俩摸黑点了灯烛,屋里微微亮起光来。
  “主子,你肚子定然饿了吧,奴婢去厨房给你拿晚膳。”
  “小桃。”云筝叫住这伶俐忠心的小丫鬟:“你先坐下。”
  小桃不解,但还是按照自家主子的吩咐坐了下来。
  云筝起身进到寝屋,很快又走出来,手里拿了个小小的精巧瓷瓶。
  “这是伤药,活血化瘀很有效用。”
  说起来这瓶伤药,还是她刚入府的时候,陆行舟在tຊ松涛苑给她送来的那瓶。
  那回他亲自给她涂药,她还吓了一跳。
  但上了这药之后,脸上的红肿果然消退了不少。
  云筝倒了些药油在掌心,朝小桃伸出手。
  小桃受宠若惊:“主子,这等事怎么敢劳烦你?还是奴婢自己来吧。”
  “别动。”云筝嗓音轻柔:“你是因我受得伤,涂个药而已,算不得什么。”
  小桃心里一阵暖意,也不敢再乱动。
  “若是疼了,记得说哦。”
  “不疼,一点都不疼。”
  昏黄烛光下,小桃一双杏眼亮晶晶的,看向云筝,宛若发着光的仙女般。
  云筝触到小丫鬟清澈眸光,心里一酸,叹口气:“跟着我这样的主子,连累你受罪了。”
  “主子这是说的哪里话,能跟着您这样温柔心善的好主子,是奴婢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呢。”
  小桃道:“都怪那个八姨娘,成日里就知道挑事。她分明就是嫉妒主子您年轻美貌,生怕等侯爷醒来,您分了她的宠爱。毕竟您没进府前,她是最小的那个,又是扬州来的瘦马,魅惑男人可有一套,从前侯爷最是宠她了。”
  云筝叹口气:“侯爷还不知何时醒来呢,她就这么急着对付我。”
  “嗐,这不是等侯爷醒来,您得了宠就更难下手了嘛。”
  小桃道:“这回可多亏了三少爷,若不是他及时出现,还不知道要被怎么欺负呢。三少爷可真是个好人。”
  好人吗?
  云筝垂下纤长眼睫,脑中闪过打从入府以来,与陆行舟的那回交际。
  那人性格古怪乖戾,虽欺负过她,却也实实在在帮过她好些回。
  至于这一次,他为何又出手相助……
  男人心,海底针,她是真猜不透了。
  -
  八姨娘被禁足后,云筝好歹又过了一段安宁平静的日子。
  转眼到了十月,初冬天气,风里也已有了几分料峭寒意。
  秋衣也穿不住了,府上众人纷纷换上了薄袄。
  云筝作为姨娘,也领到了两件新的冬衣,一件淡蓝色薄的,一件水杏色滚了白色兔毛边的厚一些。
  虽说入府后受了不少委屈,但吃穿用度,的确比从前在舅父家好了不少。从前一年到头都瞧不见一件新衣,如今春夏秋冬四季各有两套新衣。
  “今日那大理寺卿赵家的夫人与小姐又来了!”
  小桃从针线房取来新衣时,不忘与自家主子分享方才在外头听到的八卦:“听说与三少爷的婚期已经定下了,就在明年三月,春光明媚时,上上大吉,最宜嫁娶了。”
  听到这话,云筝捻着银针的手微微一顿。
  不过很快,便又若无其事地继续绣着花:“是吗?挺好的。”
  “主子觉得好?”
  小桃道:“那是您不知这位赵小姐的秉性,她那脾气是出了名的刁蛮任性。若非她是大夫人的亲侄女,硬是亲上加亲和三少爷定下这门婚事,三少爷才不想娶她这个母老虎咧。”
  云筝面上仍是淡淡,不置一词。
  小桃自顾自叹道:“三少爷也是惨,为了避开这位赵小姐,已经出门七八日未归了。”
  云筝终于有了反应:“他这么久没回来,都去哪儿了?”
  “那还能去哪?不是去友人家中,便是去喝花酒了?”小桃猜测着。
  云筝:“……”
  那个风流登徒子自有无数的去处,又何须自己操那闲心?
  她心底自嘲地笑了笑,也不再搭话。
  正认真绣着手中的荷包,院外忽然有个丫鬟找了过来。
  “九姨娘,后门来了个女子,说是你亲戚,来找您有要事呢。”
  云筝眼皮一跳,脑中顿时浮现出舅母陈氏的嘴脸。
  这才过多久呢,又来打秋风了?
  “你跟那人说,我忙着,没空见她。”
  哪知小丫鬟却道:“真的不见吗?我看那女子哭得很是伤心,看起来真是有要紧事呢。”
  在云筝的印象里,就没见陈氏伤心。若真的掉眼泪,除非是死了男人,或是死了儿子。
  难道舅父或是表兄死了?
  这个念头一出,云筝忽然觉得,那她得去看看了。
  也别说她薄情寡义,实在是在舅父家这些年,她过得猪狗不如,受尽屈辱,那好色的表兄还趁着家中无人,试图猥亵于她。
  若不是自己躲得及时,怕是早就被那禽兽给糟蹋了!
  放下手中绣棚,云筝掸了掸身上衣裙,“带路吧。”
  反正她不带一分钱。
  **
  第二次来侯府后门,云筝都摆好了一张冷淡面孔,却在见到来人时,霎时惊了:“阿姐,怎么是你?”
  门口站着的妇人不是舅母陈氏,而是舅家表姐,刘秀儿。
  一身荆钗布裙,也不过刚满二十,清秀眉眼间的疲惫却像是三十多岁的妇人一般。
  要说云筝童年时唯一感受到的温情,便是来自这位表姐。
  刚到刘家时,表姐都会偷偷给云筝塞吃的和糖果,也会帮着云筝一起分担家务。
  可惜表姐早早地就被舅父舅母嫁给了一个杀猪的老屠户,从此只剩云筝一个人在刘家当牛做马。
  不过表姐嫁得也算不上好,那老屠户是个重男轻女之人,表姐嫁过去后,几年了只得一个女儿。
  为了这事,她没少挨朱屠户的打。
  每一次打得鼻青脸肿,带着小侄女回到娘家哭,陈氏都会不耐烦道:“哭哭哭,你还有脸哭?若不是你的肚子不争气,朱炳刚会打你吗?”
  云筝为表姐委屈。
  可她自己都寄人篱下,也不敢与舅母顶嘴,只能在表姐离开时,给她递上帕子擦泪。
  如今见到表姐突然寻上门,云筝心里既惊诧又欢喜。
  “阿姐,你怎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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