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燕王、宁王,一回到家,就全被楚南月抛之到脑后。
因为,她被眼前的家震惊了。
想到过破,但是没想到会这么破!
她堂堂中医世家传人,家境殷实,住大别也,开豪车不说,还受人尊重,这里算什么?
这里不是传统的那种古代几进院落,而是联排平房,当地地主专租给贫民的贫民巷。
原本他们是租了两间的,可原主生活不能自理,既要丫鬟又要单间。
楚子誉咬咬牙,花四两银子从人牙市场买来丫鬟小桃后,又多租了一间。
本就捉襟见肘的家更是雪上加霜。
哎!造孽哦!
咦,这好像已是楚南月第二次这般抱怨。
短短几个时辰已道破她前世所有的唉声叹气!
她突然有些理解原主。
家道中落,前一刻高高在上,后一刻低如尘埃,这大大的落差确实需要时间消磨啊!
正当楚南月幻想自家大别也时,门外传来一记惆怅的嗓音:“大公子,今日集市乡亲们都在迎接战胜归来的将士,咱们的字画一张都没卖出去!”
言语中,穿着各色补丁衣裳的小桃耷拉着脑袋进来,怀里抱着一堆字画,手里还拿着一个馒头。
“咕噜--咕噜--”楚南月的肚子立刻不争气叫道。
“姑娘,这是奴婢拿字画给您换来的馒头,您快吃!”小桃放下字画,打开油纸,将馒头递给楚南月吃。
楚南月饿极,没多想就接过来啃。
“咕噜--咕噜--”
“咳--咳,我再去画一些,兴许明日买的人多呢!”楚子誉面露尴尬,转着轮椅朝中间屋走去。
“我一点都不饿,我去抓蝎子!”楚子洵脸红,拿起院落的工具,转身就走。
“站住!小桃做饭,吃完再去!”楚南月一边吞馒头,一边含糊不清。
正长身体的年岁,怎能空腹干活?
“姑娘......”小桃小脸拧巴,手揉搓着早已不辨颜色的衣角,结结巴巴。
“快去!一个馒头哪够吃?”楚南月不明所以。
“姑娘......”小桃支支吾吾,都快急哭了。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就这个馒头还是她央求小贩半天才换来的。
下层人家,一张字画哪里有一个馒头来得实在啊!
“你自己吃饱就好!”楚子洵停下来,眉宇间压抑着一触即发的愤怒。
到此时,楚南月哪里还不明白?
原本靠着楚子誉的字画,楚子洵和小桃的零活,他们一家人填饱肚子是没有问题的。
可问题就出在原主身上,总是索要银钱,买高昂的衣物和胭脂水粉。
原主自是不会饿肚子,但苦了剩下的三人,饿肚子是常态。
哎!富贵限制了她的想象。
“阿洵……”楚子誉刚唤一声,嗓间的“早去早回”就再也发不出。
他身子颤抖,以手捂嘴,一脸的憋胀和压抑。
暮色四合,他的咳疾又要开始了。
虽然他极力隐忍,但楚南月还是精准捕捉到。
她微锁眉头。
这个家的每个人都很好,但这什么都过力扛的毛病得改!
楚南月瞅着手中仅剩一口的馒头,狠狠塞入口中:“我还没吃饱!”
楚子洵忍无可忍:“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能不这么自私自利?大哥什么都没吃!”
“你就这般对你姐说话?”楚南月扬声道。
“都不要……”楚子誉满脸通红,泛血的双眸愤怒又无奈。
“大哥,您看看她,身上的华服和脸上的胭脂抵我们数月工钱,这原本是该拿来为您看病的啊!”望着楚子誉那残体,楚子洵眼眶通tຊ红。
每每夜晚听着楚子誉咳嗽的声音,他就害怕的要死。
明明全家都那么努力了,可生活却是毫无起色。
“二公子别生气,今晚奴婢不睡了,多做几条丝帕,明天拿去和字画一起卖,定能攒够给大公子看病的钱!”小桃低声劝解。
楚南月猛地蹲身抱住楚子誉的双腿,嚎嚎大哭:“大哥,我竟不知阿洵对我的意见这般大,我买件衣服他都要管,哪有女子不爱美?我不活了……呜呜……”
她趁机探上他的脉,抓桑之间用力按压他背部几个大穴。
楚子誉压抑的咳嗽顷刻喷薄而出,他剧烈咳嗽起来,俊脸涨红,声声不息,颇有将肺咳出来之势。
“大哥……您怎么了?今日怎么咳得这般厉害?”楚子洵慌了神,扔下抓蝎工具,大步跑来,晶莹的泪珠再也止不住。
当年抄家时,他不过四岁孩童,这些年是楚子誉既当爹又当娘将他抚养长大。
名义是哥哥,实则唤一声“爹娘”也不为过。
“大哥,您别生气,我日后再也不和姐姐吵了,姐姐今日能主动和宁王解除婚约,我真的很开心,是我错了!”
楚南月静置一旁,有些想哭。
她很想光明正大帮楚子誉治病,让他免于病痛之苦,可眼下家徒四壁,没钱买家伙什和药不说,她也不能一来就立即暴露医术。
古代最信鬼神之说。
万一她被当成邪魅附体可怎么办?
被发现不是抽皮剥筋就是烈火焚烧,再不就是打桩镇宅!
所以她只能假借平素原主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作风,偷偷帮楚子誉按下几个穴位,虽治标不治本,但最起码能保他今晚舒坦一些。
果然,一阵撕心裂肺的拉扯后,楚子誉止住了咳声,他的胸口竟是从未有过的顺畅。
楚南月昂首挺胸走进东侧屋。
楚子誉望着楚南月的背影,憋涨的眼眸黯淡无光,无声凝噎:“罢了,终究是我欠你的!”
落寞回到自己屋子,背影单薄却挺直。
楚子洵攥了攥拳,弯腰捡起抓蝎工具,咬牙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