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不懂什么叫做“烦躁”的年纪,小杉杉感到有些烦躁。于是她干脆上前一步,伸出那只自由的手,反手就是一巴掌,打在彭霖澍的胸膛上。恰好小男孩的棉服外套外侧有一道横着的拉链,它替彭霖澍挡住了“飞来横祸”。
几乎没有什么力道的一巴掌,扇懵了围观的家长们,也扇哭了始作俑者李宜杉。准确来说,李宜杉不是被扇哭的,不满三岁的她,彼时还不知道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李宜杉的哭声搅乱了一旁站着的几个人,同时也喊来了妈妈谢琳,大人们就这样临时聚在了一起。空气里夹杂着的哭声与劝慰声,让当天的场面一度混乱。
时至今日,她依然觉得,那天彭霖澍自始至终都应该是以一种“看见怪物了”的眼神瞧着她,只不过当时他全程立在原地,一言不发。
“你想坐哪个位置?”
机场里,彭霖澍回过头问她,熟悉的声音将李宜杉从过去的回忆中无情地揪了出来。
多年后的李宜杉当然不记得自己未满三岁时的那一掌,只不过后来大人们将这件事当作笑谈,经常在两人耳边讲来讲去,时间久了,她和彭霖澍自然也就记得了。好在当年的彭霖澍被打之后只是呆呆站着,没有冲上来像奥特曼暴打小怪兽那样找她“报仇”……
一想到这里,李宜杉心有余悸,她缓缓扬起头,有点心虚地应答:“靠窗最好。”
彭霖澍转过身又是一阵鼓捣,不一会儿便拿到两张登机牌,他朝李宜杉努努嘴,又冲登机口一甩头:“走吧。”
李宜杉点点头,绒线帽子两边的小毛球随着她的动作来回晃动,她冷眼盯着他那个样子,忍不住腹诽:耍什么帅啊,二十三年了,还不倦吗?
二十三年了,人和人在一起时间这么久也都该倦了的……
李宜杉长出一口气,她晃晃脑袋,背着随行小包,一只手继续绕着毛线帽的其中一绺,加快速度跟了上去。
从庆城这边的国际机场起飞,到长春龙嘉国际机场降落,大约三个小时的航程。
一上飞机,李宜杉在靠窗处找到自己的座位,彭霖澍坐她旁边,她瞅瞅原本说好的“靠窗”的座位,一脸无奈地回头:“原来是这么个靠窗法?”
那个位置确实处于靠窗位,只不过它的前座与后座处都设置了舷窗,而彭霖澍替李宜杉选的座位,正好处在两个舷窗的连接处。她坐在那里,视野被遮挡的严实,就像原本目光清明的人,非被别人强迫着戴上眼罩一样,两眼一抹黑。
彭霖澍抿着嘴尽力憋笑,他一摊手一耸肩,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你说的靠窗啊,反正我是按你的要求选的,谁知道这架飞机的构造和我以为的不一样啊。”
“你不会生气吧?”
又是这句话……李宜杉索性将眼睛闭起来,转身面向那扇隐形的窗户。
每次闹别扭,彭霖澍总是先发制人,他会非常无辜地甩出一句:“你不会生气吧?”。往往她正在气头上,还没来得及爆发的脾气却总会在听到这句话后,又被强忍着按压回去。
久而久之,这种强行憋回去的模式成为了这对恋人之间处理矛盾的一种默认形态。李宜杉总是说不出心中的话,那人遇事倒是一脸云淡风轻的模样,事后还笑嘻嘻的装作没事人一般问她去哪里吃饭。
李宜杉这边来不及伸出的拳头,彭霖澍那头早已准备好的柔软棉花,原本一场硝烟弥漫的战争,尚未展开便不自然地烟消云散。简直太可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