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王面容淡然,似对亲弟逼宫于殿前丝毫不在意,只是比平时看起来严肃了一些。
他沉声道:“他们父女为大周,赤胆忠心,无人置喙。但他们是否为本王所用,尚不可知。”
“而且你带着这些他国之兵,从清源寨进城如无人之境,莫非你会仙术,迷了九公主的心智不成?”
“对,你猜对了!我还真是迷晕了她,拿了她的兵符。”
周蓝义忽然绽出笑容,好像是想到了什么高兴事,接着又道:“谁叫我们两个长得肖像呢?”
周王很不喜他这样狡黠的笑,脸沉了沉。
但他若是知道周蓝义脑袋里想的什么,恐怕会更憎恶。
周蓝义方才想到的是在舜国的时候,青萼把他当作周云思的替身,与自己有过一段香艳的时光。
周蓝义漫不经心道:“我拿了兵符,换上铠甲,这不就开城门接人进来啦!”
周王道:“九公主身处军营,身手不俗,且身份尊贵,行事苛谨,岂会被人轻易下药迷晕?”
周蓝义不耐烦地蹙了蹙眉,他看出周王是在有意拖延。
昨晚后半夜攻城,至此刻消息早传出去了。
东营和西营距离主城不算远,这会儿可能已经赶至。
他定定望向周王,一字一句道:“我从清源寨点了五千精兵,让他们守在城外十里处,任何人,无兵符、无诏不得进出。援兵进不来的。”
周王沉默了片刻,冷冷道:“父王将王位传与我,今日你当真要篡权夺位么?那就来吧!”
周王拔出佩剑,一扬手,护在前面的亲卫散开了。
剑锋映着照进殿内的阳光,发出刺目的一片白光。他的眉宇间隐然有一种寒意。
各国的公子从年幼时都练剑,作强身健体和防身之用。每个人都各有自己的武术师傅。
周蓝义身手尚可,且也误打误撞在清源寨军营中经过地狱般残酷的训练,因此他并不惧与周王动手,亦拔出了剑。
可是一出手,周蓝义发现自己对自己这位大哥太缺乏了解了。
在周国,人人都知周王博闻强识,举止一副书生气,却不知道他武艺如此了得!
数招后,周蓝义呼吸渐重,手中剑式亦缓了下来。
而周王剑势轻灵,剑气逼人。
突然听得一声利刃刺穿铠甲的声音。
众人一惊,但见周蓝义左胸铠甲被刺穿,鲜血缓缓沿着银甲渗出。
周蓝义的侍从眼见周王的厉害,立刻持箭齐齐护在周蓝义前面去。
周蓝义也不再逞强,示意殿外的士兵进来,将周云思他们团团围住。
周王剑锋低垂,唇角微抿:“蓝义,从前是我轻看了你。”
话音未落,他轻轻一扬手,身后的十七名亲卫纵身跃出,转瞬之间如影如闪电杀进了人群之中。
周蓝义走上殿内台阶高处,站在周王宝座旁。
眼睁睁看着周王的那些亲卫撕开了一个出口,簇拥着周王逃走。
殿外是白花花的日头,周蓝义站得笔直,脸上的神情从未有过的严肃。
他身旁就是金灿灿的宝座,精美冷硬如一头蛰伏的兽。
他和周云思之间,已无握手言和的可能。
他们之间,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这不是周蓝义此刻才想明白的。
在他躺在乞胪山的那个小山坡下,全身疼痛钻心噬骨,而脑子却拨开云雾般无比清晰时,他就明白了。
他回想着在海边时刺杀自己的黑衣人,那个砍伤自己腿骨的黑衣人,只露出一双眼睛。
而那双眼睛,分明就是周王派去守护王惜玉的侍卫。
“拿弓来!”
侍卫离开递来一把弓箭。
周蓝义微眯起眼睛,瞄准了周王。
弓弦拉满的轻微“咯吱”声响起,似一抹金沙在眼前撒过,青萼的脸孔在他眼中放大,他心中一突,手猛然一抬,那支利箭破空而出,直直射向一个士兵的后心。
“放他走!“青萼脸色惨白,牙齿都在发颤。
周蓝义目光定定望着下方的女人,心想自己的大哥有这样一个甘愿为他死的女人,真是莫大的福气。
但他再一抬眸,就见这一分神的功夫,周王已经在亲卫的保护下离开了大殿。
独留下了青萼。
周云思前脚离开王宫,王大夫后脚就率兵赶了回来。
进王宫时,身穿重甲,兵器未卸,领着左右两个副将直闯进来。
宫人见他这样杀气腾腾进来,见了新王仍直挺挺站着,便大声斥道:
“大胆!见了大王,还不跪下!携兵器入殿,更是放肆!……”
“谋权篡位,起兵作乱,便是谋逆贼子!依律当处以极刑!义公子乃王室子孙,更应迷途知返!“王大夫厉声道。
他是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这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声若洪钟。
周蓝义情知王大夫迂腐,必是极难说服,此时见他这副态度,更觉再难为自己所用。
他有些烦恼地蹙了蹙眉头。
若只是王大夫一人,舍就舍了,偏偏王大夫是王惜玉的父亲。
他暗叹一声,道:“着,罢免王大夫领兵之权,交出兵符,即可执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