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奢大平层内。
　　极简风格的客厅里，只开了一盏暖黄色的灯。
　　慕怀英在其照射不到的黑暗中，不停走来走去，呼吸和脚步声，一样沉重。
　　时间越来越晚了，他脸上的神色，也越来越焦虑。
　　最后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从茶几下方的抽屉中，拿出一张全新的电话卡，安在自己手机另外一个卡槽上。
　　随后坐下，郑重地拨出一个电话。
　　“嘟、嘟、嘟……”
　　系统音令他紧张，喉咙跟着一下下咽动。
　　修长的手指将手机握紧，准备随时接收里面传来的一切讯息。
　　“喂？”
　　很快，电话接通了。
　　响起一个清脆又带着迷蒙睡意的年轻女声。
　　她的声音，是如此动听。
　　一下就击穿了慕怀英脑中厚重的黑雾，让他如深陷在沙漠之中的旅人，终于获得了清泉的救赎。
　　长出一口气，慕怀英躺在沙发上，神情和身体都在这个瞬间，得到了巨大的满足。
　　他的嘴角忍不住轻轻勾起，露出一个无人知晓的笑容。
　　“是谁呀？”女人问。
　　她疑惑的声音，煞是可爱。
　　让人似乎能一下子就联想到，她此刻眉头微微皱起的模样。
　　慕怀英不出声，也根本舍不得挂断，就想这么一直听下去。
　　可对面人没有他这样的耐心。
　　见一直没人说话，便认定电话打错了，很快挂断。
　　“嘟嘟嘟……”
　　精神慰藉没有了，慕怀英怅然若失。
　　刚刚被压制下去的焦渴，又烧上来一点。
　　不过，这已经比他一开始的情况，好上了许多。
　　他终于有心情去做其他事了，比如洗澡。
　　半小时后，慕怀英躺在床上。
　　四周万籁俱静，只有他疲倦了一天，怎么都无法安然入睡。
　　拿着手机，他像是成瘾一样，对着上面唯一的一个联系人，目光炯炯。
　　根本无法克制住身体的那股冲动，脑子一热，他还是拨了过去。
　　“喂……？”
　　从声音就能听出，对面的女人，已经困到眼睛都睁不开了。
　　全是凭着一股本能在接听。
　　嘟嚷过这一句，她甚至没有往后继续问，而是再无声响。
　　只有一声声平缓的呼吸，随着电流，传过来。
　　“！”
　　慕怀英心内一阵窃喜。
　　她的微弱呼吸，听在他耳中，却恍若甘霖，分外清晰地滋润着他。
　　好像此刻，她正睡在他旁边，无声地陪伴着。
　　这一点小小动静，已经足够令慕怀英冷静下来了。
　　他将手机放在耳边。
　　就这样伴着对面人的呼吸声，安然闭眼。
　　*
　　早上。
　　兰稚如往常一样，七点半准时起来。
　　她惊讶地发现，自己的手机就在枕边，居然一直处于通话状态。
　　“啊……？”
　　这也太奇怪了。
　　电话对面，安安静静的，什么都听不到。
　　她半夜睡着了，打电话的人也睡着了？还是说，他打着打着，手机掉了？
　　挂断通话后，兰稚才发现，这个陌生号码在昨天半夜，居然给自己拨打了两次。
　　她隐约有点印象了。
　　好像两次，对面人都没说过话。
　　嘶——霎时间，各种恐怖电影、社会新闻，全都浮现在兰稚的脑海里。
　　她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马上将这个号码拉黑了。
　　希望真的只是打错了，而不是坏人在做其他什么事吧……
　　兰稚缓了缓，才起身去洗漱。
　　电话挂断那一刻，慕怀英便睁开了眼睛。
　　与昨晚的混沌相比，他此时的眼眸，重归清澈。
　　拿起手机，看见上面荒诞的两次通话记录，一股浓浓的厌恶，聚集在他皱紧的眉峰之间。
　　他好像又要开始失控了……
　　一件卑微的小事，居然还做得这么偷偷摸摸的，简直丢脸！
　　恼羞地将那张电话卡掏出来，远远丢进垃圾桶里。
　　慕怀英这才憋着一肚子的火气，前往浴室。
　　出门，高强度工作一天。
　　等晚上十一点多，慕怀英带着满身疲倦，再次返回家中时。
　　他的目光，又忍不住一次次投射向垃圾桶。
　　起初，还能克制住自己，做点其他事情转移注意力。
　　后来，那个垃圾桶的诱惑，开始变得无限大。
　　慕怀英最终还是抵抗失败了。
　　他几步过去，将那枚小小的电话卡又费劲找出来，安回手机里面。
　　迫不及待拨通过去。
　　想如昨天一样，听听对面人的声音。
　　但这一次，他再也无法成功。
　　连续拨了好几次，对面一直在忙，慕怀英便意识到，自己被拉黑了。
　　“……”
　　他全身的期待和力气，一瞬间，全部松懈掉。
　　用胳膊挡住眼睛，整个人背靠在沙发上，死气沉沉的。
　　今天晚上，他又别想睡好了。
　　*
　　第二天，和益晨会。
　　座中一众高管们，战战兢兢的。
　　总裁昨天晚上，明显没睡好，黑眼圈十分严重。
　　这也让他看起来，更加阴鸷了，森然的目光扫到谁，谁就瑟瑟发抖，不敢抬头。
　　业绩最好的那一位高管，本以为自己不会被骂。
　　却在汇报数据之后，依旧被总裁狠狠盯住，难逃一死。
　　“……慕总，您有什么指示？”他咽了咽口水。
　　慕怀英指着他那条领带，面色烦躁。
　　“我宁愿你别戴，也不想再看见这个花里胡哨的颜色。”
　　“好的，好的……”
　　高管一身冷汗，赶紧把领带扯掉，藏起来。
　　慕怀英的脸色这才舒缓一些。
　　回到办公室后，他的状态更加不稳定了，来来回回转圈，像一头找不到方向的困兽。
　　方绍元端了一杯咖啡进来。
　　“慕总，距离您下一个活动还有半小时，您要不睡一会吧？”
　　慕怀英脸色铁青：“睡不着。”
　　“……”
　　最近几天，慕怀英的种种异常，方绍元全都看在眼中。
　　他逐渐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忍不住开口道：
　　“您最近，对声音颜色还有气味，又都开始敏感了，吃饭和睡觉也出了大问题……会不会是，又一次即将发病？”
　　慕怀英理智时，也早有猜测。
　　可听人主动提起这件事，他还是会忍不住发怒。
　　“去，打电话给胡慧心，问她研发情况究竟怎么样了！”
　　方绍元头疼道：“您忘了？胡所长昨天才把所有资料传过来。时间刚过去两个月，不可能现在就有研发成果的。”
　　慕怀英暗骂一声，脸色更加难看了。
　　“您看……”
　　看着他越发焦躁的样子，方绍元小心提议。
　　“要不要现在帮您联系一下兰小姐？也许有她陪伴，您能觉得舒服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