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礼瑜垂眸。
她攥紧掌心，藏住凌乱的伤痕，脸上没什么表情，“玻璃划的。”
“我住的地方在这，你逛吧，我先上楼了。”
她显然不想多说，眼看人要走，沈弈不知哪来的冲动，“等等！”
他叫住她，又有些后悔。
她都到家了，他冒出来干什么？
他是来溜达的。
唐礼瑜的眼睛很好看，像养在水银里的黑玛瑙，清凌凌，看人的时候泛着微光，精神极了。
被这样一双眼看着，沈弈脚动了动，莫名有逃跑的冲动。
她很耐心，“还有什么事情吗？”
“……有，有。”
沈弈噎了一下，有点结巴，“遇上了，挺巧的，要不留个联系方式。”
“有空一起打游戏。”
话从嘴里跑出来，他恨不得给自己来一巴掌。
他说的啥啊？他在搭讪？
他像是那么缺队友的人？
“你别误会，帮我们助教要的。”
沈弈的眼神朝地上游移，“是他想和你打，不是我。”
唐礼瑜抿抿唇，从兜里掏出手机。
沈弈顺利扫上码，添加好友的页面弹出来，他头也没抬，朝唐礼瑜摆摆手，“都怪我们助教事多，麻烦你了，你回家吧。”
听着噔噔的上楼声，他原地蹲下，长长吁了一口气。
你在干什么啊，沈弈？
手机仿佛变成烫手山芋，申请框里是微信自带的打招呼，[你好，我是你爹做事你少管。]
沈弈：“……”
坏了，扫微信前没改名。
DLB哪里都还行，唯独经理不太像人，像九年义务教育的漏网之鱼。
沈弈和他吵了不知道多少回，这昵称是一次吵架后改的。
他把那几个字按掉，规规矩矩输入，[我是DLB战队的突击手沈弈。]
想了想，他又把DLB战队几个字删掉。
[我是突击手沈弈。]
怎么越看越怪？
他蹲成一团的样子活像颗阴暗蘑菇，路过的人朝他投来疑惑的目光，沈弈恍若未觉，在手机上敲敲打打。
[我是刚才邀请你打表演赛的沈弈。]
什么啊，比上一个更烂。
[沈弈。]
太简单了，他记得她叫他“One神”，万一人家不知道他大名呢？
[我是One神。]
也不行，哪有叫自己神的，有点装逼，第一印象不好。
纠结半个小时，腿都蹲麻了，沈弈摇摇晃晃站起来，拖着腿往回走。
路过他刚才指的，说来找人的那栋居民楼，沈弈随意一瞥，瞧见那栋楼的墙上被打了红圈，写了一个巨大的“拆”。
沈弈：“？”
门口杂草丛生，目之所及的楼道胡乱堆着杂物，他下意识抬头，整栋楼黑漆漆一片，连点灯光都没有。
这栋楼，已经很久没人住了。
他刚和她说什么来着？说来这栋楼找人……
沈弈呆呆盯着那片漆黑，好半晌，他伸出手，搭在了眼睛上。
找人？找鬼还差不多。
怪不得她看他的眼神欲言又止，化为一句“挺巧的”。
是挺巧的。
他在她眼里的形象，估计尾随痴汉没跑了。
沈弈自暴自弃，把好友申请框内容全删了，发送，关机。
脸已经丢了，好友爱加不加吧。
这二十年他白活了。
******
队内的副突击手确定跑路，DLB教练组忙得脚不沾地。
方宇合同到期时间卡得太巧了，正好就在资格赛的当天。
有点良心的选手，就算不续签，可能也会陪着战队把资格赛打了再走。
但方宇这种骗着老东家偷签新东家的，显然不在“有良心”的选手范围内。
主教练愁得头发都多白两根，到处求爷爷告奶奶。
表演赛那事之后，沈听风回了俱乐部基地，和经理大吵一架，这几天也早出晚归。
“你说咱能赶在资格赛前凑齐首发名单吗？”
DLB的队员们刚打完训练赛，饺子抓着包子唠嗑，“二队指挥提上来，十局有八局判断出错，被弈哥骂哭回去了，其他几个又跟不上弈哥，磨合不来。”
“咱赛区选手没几个好指挥，这两天，教练组开会快开出火星子了。”
虽然是闲聊，但他表情并不轻松。
都成为职业选手了，谁不想安安稳稳打好每一场比赛，荣耀加身衣锦还乡？
夏季赛被研究透了，他们技不如人，这没得说。
资格赛，是决定他们保级，还是掉到次级联赛的生死战。
要是因为选手缺失而自动弃权，这不得怄死？
今天训练赛少人，顶上方宇空缺的是青训队的突击小孩球崽，这会在旁边凑热闹，“不能让Wind神复出吗，这不是现成的指挥？”
包子摇头，“不行。”
“Wind神今年春季赛退的，无畏官方规定，职业选手退役后复出，要间隔一年。”
他拍拍球崽脑袋，“你倒是能跟上弈哥，可惜才十四，没到上场的年纪。”
他们夏季赛时就是双突击阵容。
资格赛近在咫尺，次级战队虎视眈眈，没有多余时间让他们练新招，只能掏出最拿手的应对。
所以教练组备了两套方案，一是捞个指挥回来，二是补上副突击手，继续由沈弈指挥。
丸子吐出嘴里的瓜子皮，“教练在找其他一线战队借突击手和指挥，但估计很难借到。”
突击手对瞬间反应和枪法要求极高，指挥则着重意识天赋和大局观。
在职业选手里，这两者不算稀缺，只是顶尖的少之又少，眼下还在转会期，各个俱乐部都死死捂着，生怕被借走就一去不还。
“HTK倒是指挥饱和，一队指挥双子星，二队指挥被称为小沈听风，连青训队指挥都小有名气……”
饺子看一眼电脑前不知发什么呆的沈弈，压低了声音，“但咱找谁也不可能找HTK借啊。”
在DLB，HTK战队是不能提的存在。
尤其不能在弈哥面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