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好思绪,李持盈缓缓开口:“还有不到半年,便又是三年一次的选秀了。”
她循循善诱道:“与其盼望贺家助您官运亨通,倒不如送我嫁入皇家搏一场富贵,您说是不是?”
话音未落,李戈便拔高声调打断了李持盈的话:“你休想!”
李戈的反应太过激烈,李持盈陡然升起了几分疑心。
难道李戈和皇帝之间还有什么深仇大恨不成?
不过,她也并非真的想改嫁,只是寻个由头引李戈同意退婚罢了。
李持盈抛砖引完玉,不动声色地将话题转向了自己真正的意图上。
“即便您不同意,晋宁侯府亦不会给您带来任何助力,反而会牵连到您。”
李戈砰地一拍桌案:“你区区一介女流之辈懂什么,休要在此胡言!”
李持盈暗自发笑。
前世她嫁入贺家没几日,宋氏私放印子钱的事就被人在宫宴上捅了出来,惹得太后大发雷霆。
当今陛下最是纯孝,太后厌弃之人,其同族子弟也会跟着前程尽毁。
李戈生性多疑,倒不如吊着他的胃口,待东窗事发,还能让他更心生忌惮。
李持盈镇定答道:“不到七日,太后娘娘便会下旨申饬贺家,您只管安心等着便是。”
李戈却嗤笑一声。
“贺家何等门第,轮得到你在这儿大放厥词!”
他的眸光在李钰和李持盈身上逡巡着,似是想起了什么,对李钰道:“你妹妹已经嫁人,你也到了该成亲的年岁了。”
李持盈立刻警惕起来,刚想开口,李钰就先她一步出声道。
“莫要打岔,如今在谈的是阿盈的事。”
李戈刚刚缓和下来的脸色瞬间又黑得宛如锅底一般。
李钰直直盯着李戈,忽然露出抹意味深长的笑来。
“这么关心我的婚事,该不会是养在外头的那几个孽种废了吧!”
“闭嘴!”
李钰的话被不知何时走过来的秦氏粗暴地打断。
秦氏缓步走到李钰对面站定,神色晦暗不明。
“钰儿,跟老爷请罪。”
李持盈没料到秦氏会帮着李戈说话,眼底有震惊之色闪过。
她试图用眼神让秦氏打消这个念头,但秦氏依旧不依不饶。
“听母亲的话,快跟老爷请罪。”
秦氏站在李钰身前,侧脸被日光垂射的阴影覆盖着,看不清她的神情。
但李持盈能听出来,秦氏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隐隐约约的哭腔。
李钰深深看了李持盈一眼,似是在用眼神征询她的意见。
李持盈冷声否决道:“大哥何罪之有?”
“此事皆因我而起,若父亲执意要罚,不若先来罚我好了!”
“阿盈!”
李钰眼底燃着的火也在这一刻烧至最烈。
看到这样的李钰,李持盈心头不禁涌起一股暖意。
这便是李钰。
她的长兄,全天下唯一一个会将她小心护于羽翼之下的人。
也是唯一一个,她能够毫不犹豫信任的人。
秦氏早就被李钰这副做派骇得挪不动步子。
她的眸光不停在李戈和李钰身上流转着,紧张地观察着两人的神色,全然将此刻最需她安抚的李持盈忘到了脑后。
就在此时,李戈忽然冷冷道:“那我便等上七日。”
“若七日内,太后娘娘没有下旨申饬晋宁侯府,你就老老实实滚回贺家,到贺世子和贺夫人面前磕头认罪!”
李持盈心底有数,丝毫不惧李戈的威胁,笑吟吟地回道。
“那也请父亲提前备好庚帖和嫁妆单子,七日后亲自上门,替女儿退亲!”
*
李持盈没让金缕跟着,自己回了出阁前所住的清晖院。
当时走得急,她的嫁妆和陪房都还留在贺家。
虽说嫁妆里没什么贵重物件,但那些陪房里有她最信任大丫鬟彤云和雾岚。
她刚刚重生,复仇之事要从长计议,手边不能没有得用的人。
李持盈换了身家常衣裳,刚打水净完面,李钰的身影就出现在了窗前。
李家人口简单,府里也只有李钰和李持盈这一双儿女,兄妹间未曾像其他官宦人家般有严苛的大防。
然而,李持盈此刻只穿着件半旧的中衣。
她的脸颊登时红得如同深秋枝头的林檎般,慌乱地背过身,用锦被把自己裹成了个圆滚滚的蚕茧。
“你怎么进来也不敲门!”
李钰的皂色长靴刚刚踩上门槛,就听到屋内传来李持盈羞恼的喊声,唇角不自觉地浮起抹淡笑。
“躲得这么快,怕我?”
李持盈气得抓起手边的石青缀绣百蝶引枕就往李钰身上扔。
她一边扔,一边气鼓鼓地喊道:“出去!”
李钰来不及躲,被引枕兜头盖脑地砸了个正着。
偏偏他唇角还噙着笑,看得李持盈更恼了。
眼看着李持盈的耐性要被耗尽,李钰赶紧把准备嘱咐她的话扔了大半,直接问出那个盘桓在心头许久的疑问。
“你如何能笃定太后娘娘会下旨申饬晋宁侯府?”
李持盈一怔:“大哥问这个做甚。”
印象里,李钰不是这种会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子。
李钰唇角的笑意淡了几分,神色有些黯然。
李钰极少有过这样神志低落的模样。
不知为何,李持盈竟有些不忍心再欺瞒此刻的李钰。
但理智及时制止住了她唇边即将脱口而出的话。
李持盈垂首掩住眼底的神色,轻声道:“我既然说了,便是有把握才会开口——”
话还没说完,李钰忽然躬下身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