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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梁家,靳宁惜一进客厅,梁文菲正在倒茶,身边坐着沈黎川,右侧是沈母沈父。
  一张长沙发挤着四个人,愈发显得对面梁父梁母坐的沙发空荡。
  氛围却是融洽和乐的。
  靳宁惜不太想掺和进两家合宜的场合,礼貌打完招呼,告辞上楼。
  靳浮白叫住她,“这就是你的教养?客人还在,坐下。”
  靳宁惜转过身,眼风扫过梁文菲和沈黎川,“这种场合,我不适合在。”
  梁母余光瞥见沈父沈母同时望一眼梁文菲,面色不太好。
  她心里一咯噔,沈家是诗书传家的儒商,格外注重人品礼仪,今日来,沈父态度寡淡,沈母也颇有微词。
  梁文菲坐到他们中间,温言软语哄了好一会,才见缓色,靳宁惜这一句,犹如风吹火星,眼见重燃。
  梁母当即转头紧盯靳宁惜,语气严厉。
  “菲菲在医院已经主动跟你道歉,大庭广众之下她知错能改,你还要抓着不放到什么时候,梁家养你二十几年,你就只记住不好,没记住恩吗?”
  靳宁惜沉默。
  记仇不记恩,梁文菲辱骂她时也讲过。类似的话,从两个不同的人嘴里讲出来,要么是看法惊人一致,要么是私底下早有交流。
  而当人下意识盘算恩情,就是索求回报的时候,所以在梁母看来,梁文菲折辱她,是她应该的,靳浮白压迫她,是她应该的。
  梁家养育了她,她该献上皮肉血骨,粉碎自尊人格,为梁家生,为梁家死,为梁家五体投地,鞠躬尽瘁。
  她不能有一丝一毫反抗,否则就是忘恩负义,忤逆狂悖。
  “母亲,女孩们偶尔拌嘴,论恩仇就过了,梁家家大业大,也用不着计较一份养恩。”靳浮白忽然出声。
  他坐得端直,瞥向靳宁惜的眼神也严肃,“还不过来跟母亲道歉。”
  靳宁惜一动不动。
  她望见客厅悬吊的水晶灯,折射的五彩晶光划出两个世界。
  沙发是一个世界,光华璀璨,热闹团结。
  她站的楼梯口,是另一个世界,昏昏暗淡,形单影只。
  如此割裂崩碎。
  靳宁惜忽然弯眉笑,“您就当我白眼狼,生性狭隘刻薄吧。”
  她转身上楼。
  靳浮白少见发了火,“过来,坐下。”
  他声音前所未有的戾气,危险。
  靳宁惜脚步一顿。
  对上沙发上男人目光如冰,冻得她心脏一阵阵发寒。
  再远处,沈父沈母睨一眼她,再睨一眼梁文菲,脸上不虞改换庆幸。跟着梁母紧绷的神情肉眼可见的松缓,与梁父对视间,心照不宣。
  靳宁惜蓦地想起车里梁文菲的电话,瞬间醍醐灌顶。
  靳浮白是在帮梁文菲洗清名声,先是故意让她看到电话备注,心中惊异,再而车里提出春樱,一起一落,心绪不平。
  回来后再强留她,进一步激恼她,现场上演一出她叛逆乖张的戏码,用事实证明梁文菲行为过激,全是事出有因。
  靳宁惜骨头缝都渗出寒气。
  难怪南方商界都传靳浮白深谋远虑,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女人之间玩手段,她没输过。
  可他仅一个电话,这么短的功夫,已经想好解决对策。一步步,一句句,暗藏陷阱,引着她自动跌进坑底。
  手段高超,心思深狠,对她性情的把握,也精妙绝伦,再来一次她还是逃不过
  想明白这点,靳宁惜也不抵抗了。
  明摆着是踩她衬托梁文菲的局,靳浮白哪里会放她临阵逃脱。
  靳宁惜退下楼梯,视线梭巡一圈。
  两排沙发只剩靳浮白身边一个空位。
  她不想坐,却必须坐,犹豫几秒,紧靠着扶手坐下。
  客厅内沉默一瞬,重新热络起来。
  她和靳浮白之间本来隔着不大的距离,随着客厅气氛越发火热。
  他竟凑近她,语气愠怒,“车里答应我什么?你不敢留下,是怕直面沈黎川和菲菲亲密?”
  靳宁惜偏头,望见他眼中铺落了水晶吊灯几点灿光,黑亮沉郁,冷静到整个人都锋利。
  想法却是摸不着边际。
  她答应不沾沈黎川,不应该是见人就躲,拉开十万八千米的距离?坐下观看沈黎川亲密梁文菲,岂不是更彰显她在意难忘。
  “恶心。”靳宁惜撇开头,懒得猜他心思,更不想看他,“我看不喜欢、厌恶的人,只会觉得恶心。”
  身旁的男人不知道听没听出来,喘息声是急促了。
  引得对面沈母关心,“朝肃不舒服?”
  梁文菲刚才为保形象,一直不敢插言,这会儿实在忍不住,“哥哥是还在生靳宁惜的气,她一直看不上我,什么都想跟我争一争。”
  靳宁惜撩眼皮。
  梁文菲怕她再揭老底,如临大敌。
  梁母也瞧见了,先声夺人,“你又想闹什么?私底下牙尖嘴利,菲菲忍你了,如今是商量她的终身大事,你能不能有点大局观。”
  “母亲。”靳宁惜叫不出妈妈,“我什么都没讲。”
  话音未落,靳宁惜腰间猝然一紧,力道出奇的大。
  她心口狂跳。
  始料未及靳浮白竟如此胆大妄为,知道他是在警告她老实点,安安静静做梁文菲的踮脚石。
  可七八双眼睛盯着,他不怕被人发现吗?
  或许……他已经不怕被发现。
  如今外界公认他是克己复礼的禁欲主义,决不会跟妹妹有奸情苟且。禁忌曝光,所有人只会认为,是她不知廉耻勾引在先。
  他是受害者,得大众怜悯原谅,她是妖妇贱人,骂名苦果全由她背。
  靳宁惜从头到脚仿佛浸泡在冰潭里,一声不敢吭了。
  “越大越不像话……”
  “次次顶得菲菲下不了台……”
  “太浮躁,戾气重,不服管教……”
  简直颠倒黑白。
  靳宁惜顾不上这些,精神崩到极致。
  她垂头认下所有,靳浮白手臂却没有收回,一直箍在她腰际,时不时手指摩挲一下。
  他动一下,她打一个寒颤。
  “梁副董什么时候结婚?”沈黎川突然出声。
  沈母一怔,随即也好奇了。
  靳浮白在二代子弟中实在太拔尖了。
  生的模样俊朗,能力更强,野心勃勃的事业型,四年攻克北方,梁氏资产上翻数倍。私下不抽烟,不爱酒,不好色,不赌博,投资必赢,重点是顾家。
  除了上班,必要的应酬,剩余时间全泡在家庭上,事事操心,事事耐心。
  沈母再偏向自己的儿子,也觉得沈黎川不论哪个方面,都比不上靳浮白。
  这一想,她倒理解梁文菲了,谁有这样一个哥哥,看黎川也会焦躁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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