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与停住步伐，靠在半米外的柱子上，酒吧的闪光灯从他镜片上擦过，有点晃眼睛。周与垂，大拇指在手机上随意乱滑。隔着喧闹的人群，他静静听沈雀编故事。
　　她绘声绘色的胡说八道，边说还边蹭人家的酒喝。她挑的酒，都不便宜。而对方因为故事的吸引，又给她推了两杯。
　　沈雀坐在沙发卡座上，端着酒，仰头饮一口酒，惋惜似的长叹一口气：“……唉……攻没办法，拗不过他妈，只能出国……”
　　话音中满是对be结局的惋惜。
　　周与抬头，隔着闪烁的光影看着她垂着的眉眼，心跳随着酒吧舞曲振动。
　　“那受怎么办？”小姑娘们撑着小脑袋，眨巴着眼睛同情故事中的情侣，“太可怜了，现在这么开放的时代……”
　　另有一人打断，解说道：“这种都这样，好不好，成不成全看父母的态度！！”
　　“后来呢？”又有一个人焦急的晃着沈雀的手臂。
　　沈雀无奈的摊手，“不知道呀，上个月刚去，另一个在家抑郁着。过段时间，我知道了告诉你们呗！”
　　忽悠完，几个小姑娘又加了她的微信。
　　微信加完，沈雀站起来，端起桌上的酒一饮而尽，“我在竟城开咖啡厅，有时间来玩，我给你优惠。”
　　完事，沈雀转身去后面的卡座拿手机。
　　游戏已经结束，她的手机安稳的搁在贺荆的大腿上。见她回来，贺荆将手机递过去，“给，三连胜。”
　　沈雀打开手机看一眼，确认无疑，微笑感谢，“多谢。我有事，得先走了。”
　　听见她要走，贺荆倏地站了起来，“我送你。”
　　“我爸来接我了。”沈雀站在光影中，淡定扯谎。
　　贺荆年轻，听见对方家长来了，脸上的兴奋顷刻化作为难。虽说他对沈雀很有兴趣，但终究才刚开始，完全没有必要面对家长。
　　“那微信联系。”贺荆抬手晃了一下手机，“记得看我消息。”
　　他的意思是，他会主动发消息，让沈雀注意查收，别晾着他。
　　年下狗的眼睛可真是毒，沈雀偏是喜欢晾微信的人。因为，女人一旦巴巴的等消息了，那便离地狱不远。
　　“自然。”沈雀拎起卡座上的大衣，挂在手臂上，踩着高跟身离开。
　　走出几步，沈雀回头看了眼，隔着大片的脑袋，少年的目光与她相撞。沈雀抿唇轻笑，然后挪开视线看向后面卡座的周与。他正弯腰在卡座上看对方选的照片，确认张数。酒吧五颜六色的光影从他后背掠过，沈雀轻轻换了一下脑袋，呢喃一声：“还挺认真。”
　　到楼下，自动门一开，寒风立刻卷了上来，沈雀将大衣领子立起来，努力将脖子缩进衣服里。上身勉强得到温暖，但下身光着的腿裸露在寒风中，像被刀割一般。
　　她抱着自己的腰哈了口气，突然想到自己喝了不少酒，于是倒回大厅，并在平台下单一个代驾。
　　大厅里开着空调，暖风并没有一下子将她从天寒地冻里解救出来。被吹冷的小腿，还有点僵硬。沈雀赶紧把自己挪到出风口，簌簌暖风从衣领灌进去，血液才重新流动。
　　正月的代驾，一下子成为了稀缺资源，沈雀连下几单都被人拒绝。她站在大厅里，后悔拒绝贺荆的美意。
　　就在她拿起手机决定打车的那一瞬，周与身穿一件浅色羽绒服出现在视野中。他肩宽腿长，手里拎着个电脑包，身上透着一股社畜味。
　　沈雀将缩着的脖子挺直，“周与”。
　　沈雀叫住他。
　　男人听见声音猛的顿住脚步，寻声看过来。看到沈雀时，他垂在身侧的手指不自觉的捏了一下裤腿。
　　“怎么还没走？”他立在原地，眸色偏冷。
　　沈雀皱眉，这是…被亲…恐惧了？
　　沈雀大方的朝他走过去，“说过要追你，总得拿出点诚意不是？”
　　“沈雀………”周与眉头下压，“我其实……”
　　“好了，我送你。”沈雀打断他，并晃了一下手心的匙，毛绒娃娃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周与。
　　“不了。”周与收回目光，看向门口的玻璃门倒映着的光影。
　　沈雀勾唇一笑：“周先生，我是追男朋友，不是逼良为娼。你放心，我保证我一定不会强迫你脱衣侍寝。”
　　露骨的话，再次让周与耳廓浮热。
　　“喝酒了，送我？”周与出声戳破她的谎言。
　　蹭了几杯好酒。
　　沈雀背着手，不好意思的的低下头：“让你发现啦？”
　　她认输似的说：“好吧，周先生接不接代驾的活？”
　　“车停哪？”周与拎着笔记本电脑往外走，脚步却跨得很小，沈雀走两步跟上去。
　　哇哦~
　　胜利的感觉，真爽。
　　长发垂下来，沈雀本能的伸手插了一下头发，长发在她的手指带动下往后倒，又受惯性往下落。
　　大黑色的头发被她插成大偏分，发丝层叠，搭成高颅顶，右侧头发从颧骨旁边往后卷，衬得她面容冷淡。
　　即便她脸上挂着笑。
　　周与凝视几秒，又迅速扭头看向路灯下的枯枝，独自发愣。
　　“怎么了？”沈雀将身上的大衣用腰带系好，挡住夜晚肆虐的风刃。
　　她努力控制脸上的表情，但寒风并不让她如意，站一会儿，牙齿已经开始打颤。
　　咯咯声响，吸引了周与的注意。
　　他的目光从镜片后面投射出来落在沈雀的下巴上，没忍住笑出了声。
　　“周先生，你这样多少有点不厚道，”沈雀把车钥匙塞给他，“日行一善。”
　　周与抬手按了一下钥匙，夜色中，她的车亮起了灯。沈雀听见声音，迅速跑过去。
　　坐进驾驶室，周与伸手打开空调。
　　沈雀则跪在座椅上翻身去拿羽绒服，她的羽绒是冷淡的黑色，又长又大，像一床被子。沈雀嘴里哈着冷气，手里穿着衣服。
　　衣服太长，全部堆在后面，车厢太小，沈雀只能踩着高跟鞋悬着臀部将衣服拖下去。这样的动作，从后视镜看去，多少有点阴暗扭曲。
　　沈雀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拉链从脚边拉到脖子上，抬眼就对上后视镜中周与的视线。
　　糟了！忘了他在。
　　淡定！淡定！淡定！
　　沈雀深呼一口气，伸手将长发从衣服里面勾出来，整理好自己后，沈雀立刻并用温柔的语气跟周与说：“周先生，我向来听人劝，你让我多穿点，我就多穿点。”
　　完事还不忘拉近两人关系。
　　她在说这话的时候，甚至忘记自己刚刚阴暗扭曲的样子。
　　“你住哪里？tຊ”周与收回目光，看着前面的倒车影像，准备将车子倒出车位。
　　“半岛酒店。”
　　转动的方向盘顿了一下，车子偏了半个轮子，又立刻回到该有的路径。
　　沈雀在光影中瞥了眼驾驶室的男人，眉眼紧绷，保持戒备。
　　“系好安全带。”周与提醒她。
　　“哦。”沈雀反手将安全带拉过，扣好。
　　车厢陷入寂静。
　　沈雀伸手打开车内音乐，钢琴曲缓缓流淌，羽绒服里装满了暖流。她屁股往前挪了一下，以一种舒适慵懒的姿态往后靠。
　　她闭上眼，听着车内的的呼吸。
　　一首钢琴曲结束，音乐切换的空档，沈雀听到周与不紧不慢的声音：“沈雀……”
　　他欲言又止。
　　沈雀闭着眼“嗯”了一声。
　　周与声音低沉：“之前在酒吧，你说的事，我仔细想过了。我们不合适，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还真是个善良的老男人，拒绝的话，也能说得这么温柔。
　　“哪里不合适？”沈雀追问。
　　周与沉吟：“我没房没车……”
　　说到一半，他又卡壳，似乎有点难以启齿。周与抬头看了眼后视镜，她脑袋磕在车窗上，头发遮住大半张脸。
　　窗外光影从她脸上闪过，发丝的阴影落在脸上，像笼上一层滤镜，尖锐的侧脸变得柔和。
　　他推了一下眼镜，继续说：“家里还有妹妹要养，恐怕给不了你想要的生活。”
　　沈雀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个男人竟然把“我追你”直接带换成了“我要嫁给你”。
　　不仅如此，他还真将两人的经济条件摊开了对比一番。
　　多么实诚的高学历…摄影师…
　　说实话，她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呃…这么认真的男人，一开始就将感情与婚姻挂钩。。
　　这也许，跟他的年纪有点关系。
　　“所以，周先生认为我是个嫌贫爱富的人？”沈雀睁眼，小拇指勾了着额前的头发挂到耳后。
　　悠悠的钢琴曲里，周与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跟一个人相处几天，不可能就此了解他究竟是怎样一个人。不过要是我不去尝试尝试，别人可少不了要尝试的。”
　　沈雀将《傲慢与偏见》里的话，偷偷篡改几个字，用来回复周与。
　　用他认同的说服他认同，这很重要。
　　周与被她说得一时失语。
　　车子开到酒店门口，沈雀解开安全带，“周先生，能不能再帮一个忙？”
　　周与：“嗯？”
　　“帮我送周先生回去。”沈雀伸手关了车里的钢琴曲，开门下车。
　　周与跟着下车，他绕过车头，将钥匙递过去，“别了，你明天总是要出门的。”
　　“看不上我的车？”沈雀拉了一下衣服上的拉链，将半张脸藏在衣领里，故技重施。
　　“倒不是。”周与突然开了撬，急切的说：“你的车很好，你的人也很好。是我配不上。”
　　挂着毛绒娃娃的车钥匙还到她手心。
　　一张好人卡，她被拒绝了。
　　这个男人啊~
　　真是难搞。
　　沈雀将这个小小的挫折告诉朋友们，群里一下子放起了烟花，吐槽此起彼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