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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候是个初二的暑假,因为谢兴平沉迷赌博,家里总是很困难,母亲微薄的收入,只能维持二人的温饱。
  为了减轻负担,也为了让自己和母亲的生活过得好一些,他在放学后,就会去做些零工。有时候会扮演大型玩偶,有时候会在超市做促销,但薪资都不高。
  攒了一个学期下来,到手也只有三千来块。
  他本打算拿出来一千,带母亲去买几套衣服的——她舍不得花钱,总是穿同一件衣服,尽管衣服已经很旧。
  然而还来不及花钱,谢兴平趁着他去做零工的时候回来,把藏在床垫下面的钱,全都拿走了,一块钱都没给他留。
  以为会慢慢过得宽裕,结果却再次变得一贫如洗。
  他恨谢兴平,恨这个带给他苦难的男人,恨这个总是把他拽进深渊的男人,恨不得找到他一刀杀了他。
  可是看到母亲嚎啕大哭,愧疚不已的样子,他只能抱紧她,温声安抚她说,他已经长大了,钱没了他可以再挣。
  母亲哭到后半夜,筋疲力尽后睡去,兴许是太过劳累,兴许是心力交瘁,隔天她发起了高烧。
  家里所有的钱都被谢兴平卷走了,他只能去邻居家借了一百块钱,买了退烧药,喂给母亲吃。
  可是连吃了三天的退烧药,母亲却还在烧着,他意识到不对劲,把烧的神志不清的母亲背到了医院。
  医生说是肺炎,需要赶紧治疗,不然会危及生命。
  他急需要钱,而那个时候的他,才刚开始研习计算机技术,无法迅速变现。
  走投无路的他,给平常给他介绍零工的负责人涛哥打了电话,想要找点薪资高,结账快的零工。
  涛哥在电话那头告诉他,“这样的零工,有是有,就怕这钱你有命挣,没命花。”
  “老子他妈命贱,死了算我的。”他说。
  涛哥让他去无忧解忧馆,他去的时候还在猜测,这么文艺的名字,去了让他做什么,居然能给出一小时五百的高价。
  到了之后才知道,原来是做人肉沙包。
  所谓人肉沙包,并不是指沙袋后面站个人,而是指沙袋里面装着个人,由真人代替沙包供人殴打发泄。
  人体的要害部位会被保护,其余的地方,任由顾客发泄,一个小时五百,可看身体状况接活儿。
  重要的是日结。
  谢妄很快入职,他做好防护措施后,钻进了小小的闷闷的沙袋包,忍受着朝他而来的拳打脚踢。
  他说他命贱,并不是自嘲,或许还要感谢谢兴平的家暴,他的忍耐力格外的强,痛感也变的越来越迟钝。
  在旁边的同事,被揍得鬼哭狼嚎,连连求饶之际,他沉默的一言不发,足足忍受了五个小时。
  他在店里出名了,老板以他为噱头,招揽来了更多的客人,都是奔着揍他来的。
  他挨打的时间,也从五个小时,延长到了八个小时,每天脸上身上都是大大小小的淤青,几乎找不出来一块儿好地方。
  可命贱的人就是命贱,哪怕头一天被打的鼻青脸肿,不断吐血,只要回去睡一觉,第二天他还能接着扛。
  找他的人越来越多,下手也越来越狠,都想看看他什么时候会痛的叫出声求饶。
  他则趁机跟老板提了涨价的事情,一个小时涨到了一千,入职短短半个月,他挣了七万多块。
  母亲的病治好了,他清楚身体也快到了极限,跟老板提出离开这天,店里来了个大人物,老板说是首富的儿子卓少。
  卓少很年轻,看样子顶多比他大五六岁,可他通身上下都透着股用钱堆砌而来的矜贵和骄狂。
  他头发上喷着发胶,梳理的一丝不苟,穿着价值过万的纪梵希西装,翘着二郎腿,抬眼嘲弄看他,“十万块,一个小时,做不做?”
  “什么条件?”他问他。
  天上不会掉馅儿饼,尤其是像他这样,一条从来不被上天眷顾的贱命。
  卓少意外的挑了挑眉,“还挺聪明。条件就是,你不准做任何防护措施。”
  “十万块就想买我的命?”他冷笑。
  原来他的价码,在高高在上的有钱人眼里,只有十万块。
  卓少耸了耸肩,双手交叉放在腿上,“我觉得十万块已经溢价了,况且,你命这么贱,不一定会死啊。”
  谢妄低低的嗤笑了声,“说的没错,老子命贱,死不了。能把老子打死,算你他妈能耐!”
  他轻装上阵,直接就钻进了沙包里。
  卓少打来的第一拳,他就知道,他和平常来发泄的那群人不一样。
  那些人都是毫无章法的胡打乱打,卓少不一样,他出拳力度强悍,显然平常经常锻炼。
  他只能小心翼翼的蜷缩着身子,尽力的保护最脆弱的部位器官,然而即便这样,一个小时结束,他仍丢了半条命。
  老板和伙计把他放下来后,他躺在地上奄奄一息,口鼻不断的往外涌血。
  卓少摘下拳击手套,走到身边垂眸看他,气笑了骂道,“还真他妈是条贱命,这都打不死,这么扛打,以后缺钱了来找本少,本少就缺条像你这么命贱的狗。”
  他打了个响指,有人送上十万块钱,他施舍般的,一沓一沓的砸在他的脸上。
  他在地上躺了很久很久,侧头看着窗外的太阳,一点点落下,夜幕漫上来。
  他觉得身体开始变得很冷,四肢也逐渐发僵发沉,他以为要死了之际,混混沌沌间,看见个仙女出现在眼前。
  她担忧的看着他,恐慌间掉下泪来,“你怎么了?怎么被人打成这样?你流了好多血,我帮你叫救护车!”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死了,所以才会看到这么漂亮的仙女,他想开口询问,却被血呛住了。
  她温热的眼泪掉到他脸上,又香又软的小手,抚着他的脸庞,颤抖着给他擦血,“你别说话,一定很疼吧?请你坚持一下,我打了电话,救护车很快就来……同学,一定要坚持……”
  他被送到了医院,两天后出院,根据护士提供的信息,猜测她应该就是在无忧解忧馆旁边的舞蹈学校上课。
  他到舞蹈学校的时候,她们正在跳舞。
  他站在透明的玻璃之后,沉默的冷静的又近乎贪婪的,看着那个踮起脚尖起舞的少女。
  光落在她身上,这一刻,一眼万年,在谢妄心里,神明自此成了具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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