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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向温文尔雅的程钧廷都怒了,张府医慌忙跪了下来,也不敢再隐瞒。
“大人息怒,夫人胎里不足以至体弱,加之常年郁愁,积忧成疾才……”
张府医头磕在地上,没有再继续说。
程钧廷面容一怔,才烧上心头的怒火恍若被一盆冷水给浇灭了。
积忧成疾。
无病无灾,全因积年累月忧思过度而酿成疾患,药石无医。
程钧廷心一紧,痛地倒吸了口凉气。
他知道沈鹤语体弱,靠近她时,他总能闻到一丝淡淡药味。
他曾问过她,她说她因身体不好常年服药,将自己喝成了药罐子。
“她为何不说……”程钧廷呢喃着,字字锥心。
张府医未抬头,以为他在发问,忙道:“夫人自知无解,不愿让大人忧心才隐瞒的。”
半晌,程钧廷低声道:“下去吧。”
张府医暗自松了口气,却也带着些许无奈告退了。
房里再次陷入一片寂静,又多了丝悲凉,外头的风声落在程钧廷耳中恍若声声讽笑。
掌心的玉微微发烫,他摊开手,心头的失落袭上眼角眉梢,将那眼尾都染上了朱砂般的红意。
沈鹤语虽已发丧,但并非以少傅夫人的名义下葬,少傅府自然没有挂白绸白幡的道理。
然次日,府中所有丫鬟小厮都换上了素色衣裳,撤去了红烛。
平日里受过沈鹤语恩惠的下人都不禁悄悄抹泪,更觉这大宅子一点人气儿都没有了。
临近正午,小厮将面端上桌,道:“大人,面好了。”
热气腾腾的香气钻入鼻内,程钧廷看着眼前的面,喉间却觉甚为酸涩。
他拿起筷子夹起面吃了一口,本该鲜香的面竟在嘴中如蜡一般。
程钧廷心间划过几许凉意,恍惚间,他好似看到了那日沈鹤语吃面的模样。
她吃的那样开心,一点也让人看不出是将要去了的人。
“大人。”
守门小厮忽然跑了来,低声道:“宋小姐求见。”
程钧廷眉心微拧,放下了筷子,并无见宋宛儿之意,遣小厮将她打发回去。
他无甚胃口,起身回了院落。
春意袅袅,院中除了那棵梅花树,一旁的梨树已发新芽。
西北角上的秋千被风吹着微微晃动着,像是故人坐在那儿小憩着。
程钧廷看着这般景象,垂下黯淡的眸子,将那心口的所有酸涩通通咽下。
他走到秋千旁,攥着那有些潮湿的椅绳,点点悔意随着风越来越大。
秋儿将沈鹤语的屋子收拾好后,正准备去回话,见程钧廷已在院中,忙走了过去。
“大人。”她行礼,声音像是哭了一晚的沙哑。
程钧廷转身看去,见是秋儿,眼前又再次看见沈鹤语的虚影了一般。
秋儿是六年前沈鹤语买回的丫鬟,她说见秋儿瘦小可怜,不忍她跟着拐子爹受苦。
沈鹤语一走,最伤心的莫过于秋儿了。
“她可曾怨我?”程钧廷忽然问道。
秋儿头也没抬,红红的眼睛里却涌出了泪水:“奴婢不知,奴婢只知道夫人将大人放在心尖儿上。”
闻言,程钧廷心猛地一紧,唇角弯出一抹自嘲的弧度。
是了,沈鹤语将他放在心尖儿上,甚至连将死都不愿惹他烦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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