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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宁县隶属永嘉郡,每年立春至夏茶采摘,来这里的茶商不计其数,仅茶之一业养活了永宁县数万民众。
  茶商带着满车的银钱来,又带走成车茶叶销往大魏各郡,乃至西域各地。
  大同十年的永宁县比起往年来更加热闹。
  整个永宁县前年的茶叶因天气原因,采摘保存不当,制成的茶多为下等。
  茶劣价贱,不仅茶农们损失惨重,小茶商也有许多破产转行的。
  去年老天开眼,茶叶质量为历年最高,茶优价贵,这价格好了,茶农们不说赚得多,但至少一年的嚼头出来了。
  倒是茶商们赚得盆满钵满,今年又有一大批新入行的挤进了永宁县,都想着分一杯羹。
  山道上,一行十来个人走在上山的路上,钟掌柜坐在滑竿上,圆圆的身子嵌在座椅处,感觉下一秒就要被颠出来了。
  他却像是坐习惯了似的,紧紧握着两边的扶手,不停地催着抬轿的人。
  “快点快点!去晚了大郎君去礼佛了,你们就给我等着吧,要不是你们这坏了滑竿又坏了肚子,这个点早就到了。”
  说着正好到了一处歇息的平台处,钟掌柜忙招呼着后面的两个人,“行了行了,换人抬,你们两个歇着吧,其他人赶紧跟上。”
  抬滑竿的力夫“诶诶诶”地应着,手脚迅速地换了人。
  这可是个大主顾,一个月至少跑十五六趟,有时候天天上去找他们礼佛的大郎君。
  一趟下来六个人抬,虽是重了那么一点,但赏钱给得格外大方。别说是骂他们了,踢一脚他们也得笑着应着,还问对方脚疼不疼。
  换了两趟之后,终于到了寺庙的后门处,钟掌柜大方地给了赏钱,嘱咐几人等着。
  别看这里是后门,地盘却是一点也不小。
  青石板铺就的五十平见方平台,周围两边都是茂密的竹林,黄色的围墙就着黑色的瓦包围着整座寺院,黑色的门扇上是两个朴素的门环,描着金粉的门钉门,门头上方灰底黑字写着“凌化寺”三字。
  钟掌柜指挥几个小随从敲门去了。
  “钟掌柜啊,不巧了,大郎君等不到,去佛堂了。”开门的人笑着伸出头,是个年轻人,十五六岁的样子,穿着灰扑扑短打,料子却是细棉布。
  小厮把门拉大,给钟掌柜行了个礼,将人往里面让,“这天色晚了,您那边事情要是着急的话,要不等等?您也知道,大郎君去佛堂不让人打扰的”。
  钟掌柜看了看已经有些昏暗的天色,“没事没事,我就是来请个安,看看大郎君今日有什么吩咐没有。”
  又搓了搓手,有些吞吞吐吐地道:“那个,青松烦请你跟大郎君提一句,这春茶就要采摘了,今年的茶叶份额配给是怎么个打算还请示下,再帮我跟郎君问声安,问郎君有什么鲜物想吃,我带过来。”
  青松听到话却是笑了,“钟掌柜,请安的事我会带到。”
  说着话音一转“不过春茶这事大郎君今日已经吩咐了,他说其他的按往年来即可,只送往长安的减一,多出来的这部分由钟掌柜您做主即可”。
  看钟掌柜激动地要跳起来的样子,连肚子上的肉都一颤一颤的,青松接着道:“大郎君看您这么辛苦,日日都要上来请安,也吩咐了,今年已经找人看过了,气候可能比往年更好,让您专心在茶园安排采茶的事宜,他期待津山茶庄年底的会账。”
  钟掌柜一听这话,顿时红光满面,正襟抚袖朝佛堂的方向深鞠一礼,道:“烦请给大郎君回话,就说钟某定不愧郎君期望。”
  青松笑着应了,两人话别,看钟掌柜坐上了滑竿,一行十来个人又转身朝山下去了。
  青松站在台阶处,一颗心忍不住随着钟掌柜胖胖的身体在滑竿上晃悠着,他是真怕对方掉下去。
  这座山的台阶比较陡,连后山的路都是大郎君来了之后新翻修的。
  一是后山安静,二则也是为了各处管事能方便一些,毕竟凌化寺范围较广,从前门处过来得走个大半个时辰,还得有僧人领路。
  其他人都是十天半个月来一次,来时为了给大郎君一个好印象,多半都是爬台阶,可这钟掌柜,他是用生命在表现。
  大郎君估计也是怕出什么意外,才让他不要天天来了。
  等一行人看不见了,青松才转身进了后门,想着青竹还未回来,遂未落锁,回了后院。
  宁莞尔就是在这个时候从旁边的竹林中爬上后山的,整个人可谓是衣衫褴褛,面目青白。
  头发乱糟糟的,脸上满是污渍不说,还有林中被树枝不小心划到的血痕。
  她可算知道什么是望山跑死马了,这地方真远!
  怀里的东西早就吃完了,连茶树叶子也没了,等爬上台阶,看到是寺庙,心里松了一口气。
  看着半掩着的门,宁莞尔的内心挣扎了一下,最终还是伸出了手。
  如果这个门关着,那她权衡利弊之后说不定会上前敲门走正规途径。
  可是这扇半开的门给了宁莞尔一些不知名的胆量。
  她安慰自己,实在是tຊ怕先出虎穴又入狼窝。
  如果这个寺庙有人认识原主呢,那她就直接是自投罗网。
  还是先活下来,睡一觉再做打算吧,佛祖也会理解自己的。
  一路偷偷摸摸地溜进院子里,院子里倒是寂静,但是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一路上连个小和尚都没见到。
  宁莞尔看着一样的布局的各间屋子,心里先是暗叹自己倒霉,没想到真的有人。
  各处房间都透着昏黄的烛光,大多都开着门,拿不定主意,只能找了个顺眼的看没人溜了进去。
  这是一间禅室,屋子不算大,正中央供奉着一座菩萨像,佛前放着两个蒲团。
  佛幔阻断了后面的地方,宁莞尔已经偷偷看过了,后面只有一些的矮几和蒲团。
  供桌上是除了香烛,还有两盘供品,都是些点心。
  宁莞尔一样拿了一个,躲进了佛幔的后面。
  这种干巴巴的点心,在佛前放了一天,被香烛都腌入味了。
  这要是在以前,宁莞尔是看都不会看一眼的。
  此时却是躲在佛幔后,坐在蒲团上一口一口地小心吃着,还要谨防被噎住。
  两块下肚后,胃里的饿意被勾起来了,抓心挠肝般翻滚。
  宁莞尔偷偷掀起佛幔,看周围无人,直接端了一盘躲回后面。
  “什么人?”正吃得专心,一声呵斥传来,随即,佛幔就被猛然掀了起来。
  一个人站在佛幔跟前,另一个人坐在椅子上等在门口,两个人都有些警惕地看着宁莞尔。
  宁莞尔却是一整个大惊吓,被点心噎住了。
  这一时间哪里还顾得上害怕,噎得直捶胸口。
  原本抱着的盘子已经跌落在地上,宁莞尔站起来跳了几下,想把堵着的点心咽下去。
  来人也发现了宁莞尔的情况,站着的这人回头看了一眼,走到宁莞尔跟前。
  一手捏住宁莞尔的肩膀,伸手在背后拍了几下,帮忙将东西咽了下去。
  此时的情况却有些尴尬,宁莞尔自从被救后就没说话,低着头掐着手心。
  偷东西被人发现了也就罢了,她知道这不道德。
  可是为什么要让自己被屋主救,她罪不至此啊。
  “青竹,去厨房拿些吃的过来。”说话的声音低沉温柔。
  宁莞尔有些感动,抬眼飞快的瞅了一眼说话的人,心底为对方的容貌感到惊叹。
  一眼看去,就是个温文尔雅的男人,周身透着一股书卷气,不过身体却不见单薄,两肩骨架宽,就是皮肤偏病白,有些消瘦。
  一根简单的玉簪将头发束于头顶,灰扑扑的僧袍穿在他的身上格外出尘。
  眉目清朗,狭长的桃花眼里带着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见宁莞尔抬头,似察觉她的视线,不着痕迹扫了她一眼。
  那个叫青竹的男子已经出去了,男人用手转动轮椅,从屋子里已经先行出去了,
  “跟我过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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