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笙想怎么算账,厉川都悉听发落。
可那姑娘哪里算账了?不过是手舞足蹈、噼里啪啦一顿斥责念叨而已。
后来,还因为肚子不合时宜叫了一声,她秀眉拧成麻花,尴尬的瞪眼。
洛笙自觉掉了威严。
她咬着唇,抬手一指:“你先去给我拿点吃的,我快饿死了!”
颐指气使的模样,也一点不叫人生厌。
毕竟是个发脾气还得先给人过生日的姑娘。
厉川照她的话做。
洛笙哪里是不想发脾气?她想的,特别想,特别是一直联系不到人那会儿。
她最后在这儿睡着了,也是拧着性子,想着今天要是真见不到人,以后就别联系了。
不过这不是赶上了吗?
而且,人家还过生日。
而且,人家来见她一次也是二十多个小时的机程,不轻松的…
这么想着,洛笙自己都夸自己善解人意。
她是真的饿了,吃东西速度比平时快。
她腮帮子有些鼓,吐词没有很清楚:“你不饿吗?”
厉川估摸出她的话,摇头表示不饿。
洛笙瞥他一眼,提醒:“蛋糕也不吃?”
视线落在蛋糕上面两秒,他心领神会这份心意。
两人用叉子分食一个蛋糕,这是没有距离感的行为。
但一人一边,中间部分没动,像楚河汉界。
厉川忽地抬眸:“洛笙。”
“嗯?”她往嘴里喂蛋糕。
“下次再有联系不上我的情况,别等我,先回家。”
这话落在洛笙耳朵里,感觉自己等他这事还不落好了。
她不愉快地放下手里的叉子,冷眉竖目。
厉川:“你只需要告诉我你在哪里,我会来找你。”
他看着她,用一种温柔、坚定的眼神看着她。
情绪大起大落,大概就是现在这样。
洛笙脸色变了变,轻咳一声,慢吞吞拿起叉子刮蛋糕侧面的奶油,嘀咕出声:“联系不上的情况——”
她顿了顿,语气强硬:“下不为例!”
厉川笑了一下,顺着:“是。”
尾音拖着,颇有点宠溺。
洛笙什么都没说,但也是心思萌动的,她抿着笑,看他那张正经自持的脸,看他慢条斯理品尝蛋糕的动作。
她把蛋糕侧面的奶油刮得干干净净,然后声音轻轻的、软软的叫:“厉川。”
厉川:“……”
洛笙笑着:“你知道我现在想干什么吗?”
她用她那张脸,故作清纯的憋着坏。
厉川视线掠过她手上的叉子,脸上鲜少的出现一个痞痞的神色。
微挑眉,垂眸,舌尖划过口腔,嘴角带着一点似有若无的笑。
无言,又道尽无奈。
他侧着脸,小山丘般的喉结上下滚动。
下一秒,甜腻划过他脸颊。
异国深夜,落地窗外有飞机起飞,闪着红色提示灯没入漆黑。
洛笙笑成一朵花,双手掌心摊开:“厉川,生日祝福送你啦!”
他迅速回敬她,动作利落,像是早有预谋。
花生粒大小的奶油点在她鼻尖,增添可爱。
把洛笙送回家,厉川回到酒店。
他住最顶层的套间,一直都是。
大概因为时差,他此刻没有睡意。
他简单冲了澡,身上松松垮垮地裹着白色浴袍,露出的皮肤微微泛红,似乎还冒着水汽。
欧式雕花盥洗台前,灯光从正前方落下,他双臂撑着冰凉的台面,水珠从发梢落下,没入心口,比体温凉很多。
他没戴眼镜,视线明明很模糊,洛笙的脸却很清晰。
她睡在机场的模样。
她捧着蛋糕出现的模样。
她催促他许愿的模样。
她祝他生日快乐的模样。
她把奶油抹在他脸颊时的模样…
思绪到这里,他抬手摸了一下自己脸颊。
手机突然震动。
厉川瞥了一眼,捞起手机走出卫生间。
他戴上眼镜,走到吧台,接水的同时接电话:“喂。”
“对不起,顾总。”梁草声音沙哑。
厉川喝水,轻微的‘咕噜’声。
梁草有些哭腔,再道一声:“对不起。”
厉川放下水杯,声音清冷:“身体还好吗?”
“还、还好。”梁草吸了吸鼻子,“顾总,谢谢你,要不是你叫楚经理来我家找我,我、我……”
下飞机时,厉川联系不上梁草,这是从未发生过的事情。
于是,他联系同事去看看,这才发现梁草晕倒在家,及时送去医院。
梁草的语气很脆弱,这让厉川有些头疼。他揉揉太阳穴:“你好好休息,再见。”
“顾总。”梁草叫住,哽咽道,“我忘记把你的最新航班行程通知安小姐了,那天手上有工作处理,可能因为生病脑子晕晕乎乎,本想着晚一会儿通知安小姐,后来给忘了…”
她很愧疚:“是我工作上的失误,顾总,对不起。”
厉川在异国深夜沉气一声:“不是你的问题,你休息吧。”
电话挂断后,梁草躺在病床上,盯着天花板发愣。
没过一会儿,医生拿着梁草的检查报告进来。
他翻看着检查报告:“梁小姐,你是普通风寒,身体没什么大事,平时多锻炼,增强抵抗力。”
梁草点头:“谢谢医生,我知道了。”
医生离开后,病房归于沉寂。
那才那通电话,厉川语气听上去和平日没有不同。
梁草推测,厉川和洛笙应该还未见面。
也是,那位大小姐脾气娇纵,喜怒浮于表面,根本不可能在毫无音讯的情况下,在机场等十来个小时。
别说那位大小姐,就是性格温和的正常人,都很难做到。
说不定因为在气头上,她到现在都没接厉川的电话。
梁草单手打开和洛笙的微信聊天页面。
一整个页面都是洛笙单方面的信息。
洛笙:【梁特助,厉川我怎么联系不上?】
洛笙:【你确定是这班航班吗?】
洛笙:【???】
洛笙:【梁特助,我给你打电话没人接!】
洛笙:【你看见消息后给我回电话,我还在等!】
手机页面切换到通话界面。
来自洛笙的未接来电,三通。
这些,都发生于十多个小时以前。
这些,都在对照着那位大小姐接下来的怒火。
厉川的包容和纵容不是无底线的。
这次Y国之行,二人大概率会不欢而散,到此结束。
思绪到这儿,梁草苍白的脸出现痛苦之色。
她知道自己这样做不对。
其实,她也犹豫过。
可从她没通知洛笙最新的航班信息起,她便觉着背后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推她。
当洛笙微信消息气势汹汹,来电铃声震耳欲聋,她都忽视时,她就知道,木已成舟。
她既心虚,又害怕。
做这样愧心的事,怎能不心虚?
但只要一想到洛笙会站在厉川身边,她就无法忍受,特别是看见她对他肆无忌惮的任性。
洛笙配不上厉川!
梁草甚至觉得,洛笙除了家世,其他各方面都还不如自己。
简单的说,洛笙是一个会让厉川生活得很累的人。
所以,她怎么可以站在厉川身边!
她怎么可以?!
做这样的事,梁草也害怕。
没通知洛笙,确实属于她工作上的失误。
尽管她让自己生病,让整件事变得情有可原。
刚才和厉川的通话让梁草宽心不少。
厉川语气没有不悦,还关心她身体,还提醒她好好休息,还说不是她的问题。
这让梁草想起好多年前,那时她刚从一众优秀竞选人员中脱颖而出,成为厉川的助理。
尽管她已经再三警惕小心,还是因为职场经验浅薄被人两面三刀摆了一道,从而耽搁了正事。
那时,她觉得天塌了,她完了,她肯定会被定罪,会被解雇。
在一条长长的走廊上,她惶恐地跟在他后面。
他突然驻步,微转头,说:“不是你的问题。”
说完,大步往前走。
她反应过来后,快步跟上那个宽阔的背影。
那时她就决定,要好好跟着他。
这么些年,他们一起从濒临破产的分公司走到集团的最顶端,别人只看见他的光鲜亮丽,只有她看见他身边杂生的荆棘。
两千多个日夜,她尽心尽力,一步不差地陪着他往前走。
此刻躺在病床上,梁草想着过去的种种,她突然贪心的想,对他来说,自己是不是特别的?
不然她怎么是他身边的唯一?
他又怎么会好几次都安抚她,跟她说,不是她的问题?
这份悸动直到周一,戛然而止。
梁草从人力资源部得知,厉川在招生活助理。
她心下一惊,手上的文件掉在地上。
同事帮她捡起来,她僵硬道了声‘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