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多了,请,请公公们喝茶。”
白露的眼神写满了不舍。
寻常动辄几十上百两,更甚至被金银玉器贿赂的御前大总管嘴角微不可见的抽了抽。
他要不要告诉长鱼小主,方才那二百文铜钱,还在御案搁着?
白榆带着身后的两个小太监,满心复杂的走出携芳阁。
长鱼舞涓也不是真就给了那匣子铜板,还给了......
原封不动的一筐蜜桔。
一直盯着白榆的花韵,在携芳阁门打开时就挂上了笑,握着鼓鼓囊囊的荷包迎上前,强硬的塞进白榆掌中。
寻常白榆是不会收这些好处的,说难听的,这些半红不红的小主,家底未必有他厚实。
可今晚,终于握到正常分量的贿赂,白榆下意识就握紧了。
反应过来时,花韵已经喜笑颜开跑开。
烫手似的丢开荷包,好悬花韵塞荷包时没往左手塞。
弄坏了掌心这片红枫,他拿什么交差?
“没分寸。”白榆看着行云轩的方向摇了摇头。
朝瑾瞧着原封不动抬回的蜜桔,轻哼一声,
“她不喜欢?”
白榆讪讪的笑了笑,力求委婉的描述了长鱼小主的神情。
除去听见长鱼姣偶有轻咳时,皱了眉,朝瑾没再多的表示。
小心的觑了眼皇上的神情,方才小心的将捧了一路生怕被风吹跑了的红枫递上。
接过红枫,朝瑾的神情才生动起来,饶有兴味的举起这片在白榆眼中平平无奇还破了个小洞的红枫,欣赏了许久。
“她现找了?”
白榆一愣,旋即摇头,
“应当是,午后回携芳阁途中捡......”
白榆突然愣住,午后回携芳阁的途中捡得?
“长鱼小主这是,早有准备?”
朝瑾闷笑出声,看着掌中小小的红枫,连夸了三声,
“有趣,有趣,真是有趣啊!”
这哪儿是红枫,这分明是谢礼。
他为她撑腰,惩治刁奴,便能得到这份谢礼。
若是今晚没有白榆再跑一趟,只怕下一回见,她就该冷冷的审视他,或许还要伸爪子挠他。
褪去蜜桔被拒的不悦,朝瑾再度看向白榆,
“将今晚细节,一字不落的说与朕。”
白榆清了清嗓子,将夜间前往携芳阁发生的一切,事无巨细的上禀。
听到此前被白榆刻意忽略的铜钱,朝瑾揉了案上纸团就往白榆脑门砸,
“大胆刁奴,隐瞒军情,险些坏朕大事。”
白榆伺候朝瑾久,知道这是佯怒,照旧身体一抖,好笑又可怜的跪下,
“皇上圣明,奴才,奴才不解啊!”
朝瑾哼笑一声,正欲开口,养在乾正宫的赤狐玉腰奴正好垫着脚,迈着小碎步,一个后蹬,跳上了多宝架。
是极为漂亮的长毛火狐,乾正宫宫人都得叫它一声小祖宗。
朝瑾点着玉腰奴,笑意明显,
“瞧,像不像。”
傲着性子伸出爪子试探,等他愿意为她撑腰,就敷衍的拿爪子碰一碰他,权当嘉奖。
更深的娇气又藏在敷衍的奖励中,那盒见底的钱匣子,是她第二次试探。
点了点案上的红枫,朝瑾倒想知道,这一回她又打算拿什么敷衍他?
“将匣子里的铜板清出,给她装满一匣子......”
朝瑾突然顿住,她的荷包空空显而易见,但他突然拿不准,骄矜又傲慢的小狐儿,想要一匣子铜钱还是一匣子银两?
那筐蜜桔还在下首放着,长鱼姣的态度十分明显,即便是特赐,不喜欢的她便不要。
“你说,朕该还她一匣子什么?”
白榆咋舌,这是空手套白狼啊!
不对,长鱼小主还是付出了的。
约莫,三百文加一片随手捡的红枫?
白榆不敢随便答,万一他的回答不合长鱼小主意,又将皇上的赏赐原封不动的带回,他这个御前大总管还要不要做了?
苦着脸琢磨看着冷冷清清,实则心思极细的长鱼小主想要什么,朝瑾倒是有了更好的办法。
起身从多宝架上抱下玉腰奴,长鱼姣和玉腰奴骄矜的性子像了九成。
男人就是这样,嘴上说着不信鬼神,在某些时候又对这种精怪香艳有着别样的执着。
“玉腰奴乖,去,选样东西来,选的好,明儿朕叫人领你去捉雀。”
玉腰奴懒洋洋的尾巴甩了甩,不知听没听懂,总归是转身迈着小步子回了它的窝。
好半晌才悠闲的出现,在朝瑾的注视下,扒拉出一枚金瓜子。
出乎意料,本不该出现玉腰奴房里的物件,却是意外的合适。
朝瑾满意的拨着金瓜子,
“去,给你长鱼主子盛一匣金瓜子。”
白榆突然心里有些酸涩,他收回半红不红的小主家底不如他丰厚的话,若长鱼小主能保持这三百文加片红枫换一匣子金瓜子的势头。
他那点子东西真不够看。
啧,难怪一个个都削尖了脑袋想当宠妃。
不等白榆转身,朝瑾又叫住了他,
“明日再送去。”
御前的人一日跑三趟,岂不是显得他上赶着?
修长的指尖点了点红枫,朝瑾总算起身,准备就寝。
照例唤了声,
“白榆。”
电光火石间,朝瑾脑海闪过一丝灵光。
随后失笑摇头,看向身旁不明所以的白榆,
“竟不是随手拾的红枫,白榆啊白榆,你真是个榆木脑袋。”
白榆被皇上说的愣了神,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那带着个破洞的红枫和他是榆木脑袋有什么关系。
他是白榆,可不是榆木脑袋的榆,是星辰......
星辰?
白榆猛的一拍手,那红枫上的洞,隐晦些,不正是颗星星模样?
御前伺候得力的人,除了他白榆还有岁星,清汉,宫女有绛河,银湾,皆为星。
雍雍鸣雁,旭日始旦,吾儿扶光,震位虚宫,地德可尊,人神攸属,是用册而为皇太子。
这是先皇在时,极尽宠爱写下的册太子诏书,因为通篇过多溢美之词,群臣恳谏下,这一版满腔偏爱的册封诏书才没能昭告天下。
唯有皇上亲近之人,方才知晓先皇太后私下如何亲昵唤皇上扶光。
若仅凭他白榆之名,便悉皇上爱群星,长鱼小主这心思未免太过玲珑。
且寻常人叫他白公公惯了,谁又会分出心神,去记他的名字,探究他名字的来处?
白榆一边咂舌,一边摇头,这个心,不自觉的就有了一份倾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