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过嫁衣,贺玲珑便又再审了一遍那些个成亲该做的事宜。
成亲之前,唐钰白是不能来看她的,如此他便在中天准备着,然而几天来却还时不时让人传些纸条,写得全是些风花雪月的情诗。
这次婚礼办得四σσψ海八荒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便是那天帝天后,都被唐钰白逼得来证婚。
几日过去,便是到了大婚之期,前天晚上她心中忐忑,翻来覆去的总是睡不着,忽的一瞬,她听到耳边有人呼唤的声音,那声音缠绵而温柔道:“珑儿。”
她知这是唐钰白的千里传音,不由得有些脸红,不想让他看到自己这番忐忑的模样,便假装睡着了的模样,不应他。他轻轻一叹,同她道:“我入不了你的梦境,就知你必是醒着的,你莫要装睡了。”
“好吧。”听他这么说,她便也没有反驳,坐起身道:“这么大半夜的,你不睡做什么?”
“我……我睡不着。”他似是有些无奈:“珑儿,我很是紧张。”
“我也是。”垂了垂眼帘,她抓紧了被单,“你说,明天那么多人,我不会出错吧……”
“出错了也没事,我倒要看看谁敢说出一句。”他倒是想得开,但嘴巴上不承认,口气里却还是夹带些不安,“珑儿,我怎的……怎的觉得这是在做梦?”
人常道,越是重视的,到手的时候,便越是不安。他这模样,似是应了这句话。
想到这里,她便不由得轻笑出声,宽慰道:“钰白,这不是梦,这是真的,明日我们就成亲了,然后会有很多很多的小宝宝,然后我们会养他们长大成人,看他们也找一个人相爱,成婚,生子。说不定什么时候,天灾人祸,洪荒尽头,万物重新轮回之时,我们便手拉手,一起成为这尘世一抔黄土。”
“恩。”他的声音沉稳不少,带了些欢喜道:“珑儿,你明日好好等我。”
“好,”相处以来,这是她第一次说那句:“我等你。”
她会等他,亦如当年他也曾对她说过的这句话,他说他会等,然终究是等到了这一天。不知不觉,心尖上有一股暖流悄悄滑过。
那夜过得甚为漫长。
她翻来覆去许久,方才睡着。但睡了没多久,便有人进了门将她叫醒。
穿衣梳髻,折腾了几个时辰,终于将那带着珠帘的珠冠戴上,让她老老实实的待在房内。
门外传来鞭炮的声音,随后便是礼乐歌舞,接着便就传来众人的嬉笑之声,她这时方才能清晰的感觉到,他和唐钰白,这便是要成亲了。闹了不久,便听门前来了人,彼时她的心已然提到了嗓子眼里。
白月从偏门悄悄溜进她的房里,对她眨了眨眼。
“我跟你说小珑,待会我定要他经历个九九八十一难,才能把你娶到手,提前知会你一声,你可别心疼!”她便得意的双手叉腰,“夜夕元君他们已经在门外设了阵法,就等着他上钩了!”
说完,便立刻冲我咧嘴,还未等她开口,便又急忙跑到门边,同几个仙娥堵在门口,扬声道:“冷清幽你们加油,可别这么早放唐钰白进来!”
他们说这话让贺玲珑不免发笑。
这番景象,竟让她觉得,其实她不是那历经沧海桑田的上神,唐钰白也不是那掌管中天的王,她不过是个大家闺秀,而他亦不过是个翩翩少年郎。然后天作姻缘,他红袍金冠,驾马而来,将那小姐迎娶归家。
门外传来阵阵法术的声音,众人皆喝一声“新郎官好身手”,随即,便看见堵在门口的白月已经做好了蓄势待发的准备。
“这冷清幽,真没用,让拦个人都拦不住……”
冷清幽白了一眼,她拦的这个是人么,那可是神,还不是一般的神。
“咳咳,我说月儿啊,差不多就行了,你也不想你好姐妹嫁个伤残之人吧……”贺玲珑坐在床边,指尖轻轻撩起额前的珠帘。
“瞧你个没出息的,我还没把你相公怎么样呢,你就开始急了!”白月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睨了一眼身着凤袍的她,“赶快坐好了!”
她心里紧张,手心里也噙满了冷汗,无奈的搓搓手,交叉摆放在膝前。
白月拉着一帮仙娥将门堵得死死的,朝着门外叫喊去,“唐钰白,要想开门,快给大家伙露一手,大家若是满意了,便放你进来!”
“哦?如何露得?”夜夕元君跟着附和了一声。
“这样吧,你高歌一曲,我们若是满意了便让你进来!”
言罢,人群之中,传来唐钰白的一声轻笑,随后他清朗的声音想起来,“也罢,本尊虽是五音不全,但为了将娘子娶回家,便也顾不得这张脸了……”
说罢,全场便静了下来。他在门外清了清嗓子,同里面的新娘柔声道,“娘子,听好了。”
身旁不断传来低声的窃喜,听得贺玲珑也不由得紧张起来,似是期待,又是害羞的。
他清了清嗓子,合着古琴的声音,便开始清唱出声: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凄凄,白露未晞.
所谓伊人,在水之湄.
溯洄从之,道阻且跻.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
所谓伊人,在水之涘.
溯洄从之,道阻且右.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他的声音清朗间带着丝低哑,丝丝缭绕,扣人心弦。仿佛身体上一股暖流淌遍全身。待他唱完,所有人都还在愣神。
而白月却最先反应过来。“唱的还可以,不过想娶我们小珑,还没那么容易!”
门外,响起唐钰白的笑声,随即就听见“砰”的一声巨响,白月他们被吓得退了好几步,而外面却全是一片喝彩之声。
她忍不住偏过头来,向那门外看去,珠帘晃动之间,那男子身着红袍金冠,踩着被踹倒的门走了进来。
唐钰白摆了摆身上的衣袍,笑着向她走去。流光浮动之间,她突然惊觉,其实幸福不过便是如此简单。
等一个可以相伴一生的人,然后成亲,永远的生活在一起。
忽的竟觉鼻中有些微酸的感觉。她抬眼望去的时候,那副如玉的面容便已然到了眼前。
霎时间,她只觉得身上一阵血气上涌,直直烧到了脸上。
“亲一个!亲一个!”人群中又传来起哄的声音。
看着他笑开了颜,她便也闭上了眼睛。只是,没有预想中的温热柔软,抵在唇边的竟是一片冰凉的锦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