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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论如何总算是能洗澡了,柳春桃很快便忘记了被顾北山逗弄的羞耻。
  颠颠儿地跑出去拿胰子了。
  虽然条件有限,但对于已经脏了许多天的柳春桃来说已经很不错了。
  顾北山站在灶膛旁边,俯下身子往里添柴火,不自觉地往外看了两眼。
  他忍不住细想了一下,觉得柳春桃这丫头还真是出乎意料的懂事儿。
  一般从小被娇养长大的姑娘应该不会这样吧?
  能迅速适应环境,不挑挑拣拣也不抱怨。
  没啥味儿的粥能喝,吃到肉的时候就美得不行。
  捧着碗,粉嫩的腮帮子被饭塞得鼓鼓的,活像地里偷吃苞米粒儿的小耗子。
  顾北山捞起大铁锅拎到院子里,彻彻底底地刷了个干净。
  随后又接了新的水,满满一大锅,端着放回灶上。
  柳春桃拿完胰子回来的时候刚好看到这一幕,脚步瞬间滞住,下巴都要掉到地上了。
  她看着顾北山血脉贲张的麦色手臂绷着股劲儿,只单手就能端起那口大铁锅,再次暗暗感慨:他到底是吃了什么才能长成这样子呀!
  灶上烧的火很旺,没过一会儿一大锅的水就都烧沸了。
  顾北山已经用水桶帮柳春桃接了一桶凉水,桶边搭着那条昨夜为她擦酒的毛巾。
  他指了指灶,又指了指那个水桶,嗓音微哑:“你把热水跟凉水兑到一块儿洗。”
  “凉水不够就去墙边儿那个水龙头底下接。”
  “水直接浇地上就行,这日子一会儿就能干了。”
  “... ...”
  那得多少水呀,真的能干吗。
  柳春桃很是怀疑顾北山的话,毕竟她从来都没听说过还有这么个洗法儿。
  在她跟着柳母回雲城后,柳母就用仅剩下的钱拼拼凑凑找人打了个老大老深的澡盆。
  柳春桃都这么大了,柳母却仍然别样重视为闺女洗头发这件事儿。
  柳春桃的头发散下来能到腰上,乌黑柔顺如同泼墨。
  她自己总是懒得洗那么仔细,也不喜欢上桂花油,觉得黏黏糊糊的。
  所以每次柳母都皱着眉给她讲道理:“春桃,这头发对女人来说可重要了,知道不?咱好不容易养了这么长可得养好喽!”
  “你瞧瞧你,天天懒得抹头油,底下都分叉了吧!”
  灶房的门被关的很严实,不一会儿便被蒸腾的热气笼罩。
  柳春桃褪下衣服,将多日以来都绾在脑后的长发落下。
  她侧过身子,看着已经快长到腰部以下的乌发眼神复杂。
  柳母的长发是在回到雲山以后剪掉的,她说不方便下地干活儿。
  纵使如此,她也丝毫不嫌麻烦的一直帮着自家闺女打理头发。
  所以留长头发是为了什么?
  柳春桃还是没想明白。
  如果说留着长头发就不方便干活儿那她还留着干啥。
  现在已经不是从前了。
  柳春桃抿了抿唇,视线掠过四周。
  忽然在灶台旁边看到了一把剪刀。
  她神色一滞,试探着伸手拿起来,将沉甸甸的发全都从肩膀顺到身前。
  看着这浓密漆黑的发丝,柳春桃眼眶发热,心里拧着疼。
  好像这就是她从来都帮不上忙的罪魁祸首一般。
  她咬了咬牙,提起剪子——
  动作在半空中停滞了一会儿,随后却又重重落下。
  她还是下不去手。
  并不是因为她舍不得长头发。
  而是只要想起妈妈每每蹲在地上,怜惜又珍贵地捧着她的头发梳理上头油,她就舍不得了。
  她已经死了,留在这个世界上的痕迹好像也开始慢慢消失。
  柳春桃垂下浓密羽睫,端起葫芦瓢开始将灶上热水往桶里倒。
  直到水温差不多了,她毫不犹豫地抄起一瓢水自头顶浇下。
  她没心思去担心门外的顾北山会听到多少,也暂时没有余裕去想别的事。
  只是想着那个又大又深的澡盆,和每每在洗澡时都蹲在一旁的柳母,眼窝逐渐滚烫。
  她安安静静的,没哭出声。
  也没停下手中的动作。
  学着柳母认真又细致的样子开始往打湿的头发上抹胰子。
  然后就是身上,双脚。
  甚至连脚底板柳春桃都好好地洗过了。
  结束这场既痛快又新奇的洗澡运动以后,柳春桃已经分不清脑门儿上的到底是水还是汗了。
  她觉得胸口憋得厉害,像是马上就要窒息了似的。
  柳春桃将身上水汽擦了个七七八八,又把滴答着水的长发用力拧了拧重新绾在脑后。
  穿上那身男装,扎紧红腰带。
  气势汹汹地推开了灶房的门——
  与正蹲在鸡窝旁继续修整木栅栏的顾北山来了个四目相对。
  顾北山被她脸上隐约透出的那几分大义凛然惊到了,心想这丫头洗了个澡咋还给洗严肃了呢?
  看着就跟准备好了要上战场似的。
  “顾北山,我洗完了。”
  柳春桃微蹙眉心,声音清甜又坚决地道:“我们现在就按摩吧!”
  “... ...”
  得。
  看来这事儿是忘不了了。
  完全无处可逃。
  柳春桃从来没觉得洗澡这件事这么神奇。
  在身体变得干净又轻松的那个刹那,她似乎觉得心底阴霾也随之消散了不少。
  她在心里对柳母说,妈妈你看我厉不厉害。
  我都能自己洗澡洗这么干净啦,而且我马上就要做大夫啦。
  我以后会赚钱,还能给人治病。
  我会慢慢长大的。
  你不要变成怨鬼,我一定会好好活下去的。
  -
  灶房都是水汽,正敞着门晾干。
  柳春桃便叫顾北山去主屋。
  她指着炕让顾北山趴下,秀气娇莹的眉目仍然揪在一起显得很严肃,把顾北山都搞得莫名紧张起来。
  答应都答应了,随她折腾吧。
  顾北山脱了鞋子单手撑着炕趴下,动作却显得僵硬又迟缓。
  没法儿,只要想到这张床现在她天天睡着,他就觉得浑身燥热,根本冷静不下来。
  柳春桃坐在炕沿儿上,看了看他露在外面的小腿。
  冷不丁地伸手将裤腿又往上扥了扥——
  “诶?!”
  她看着眼底下的小腿瞬间绷紧,肌肉也立时变得硬邦邦,瞪大了杏眸稀奇的不行,“顾,顾北山!”
  “你这里怎么还能变硬呀??”
  好死不死的,她还避开伤口戳了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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