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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合照完后,整个迎新晚会也渐渐进入尾声。
  这会已经快九点半了,校门口围了一大堆家长,剩下没有家长来接的同学学校安排了公交车接送。
  礼堂里只剩下校领导和节目演员。
  主持人握着话筒宣布名次,一等奖的得主毫无疑问是教导主任带领的重点班。
  他们八班在一中一直是默默无名,这次拿了二等奖,周建勋笑的一脸褶子。
  他们好久没看见老班这么开心过了。
  时晚背着书包,慢吞吞地走回家。
  大老远就看见小区门口停了辆黑色的奔驰。
  宋温知身上多了件披肩,羊毛的料子,路灯下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温婉气息。
  一旁的男人将她搂进怀里,背过身子替她挡风。
  时晚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其实她的内心一直没有办法接受宋温知回到阳城的事实。
  她宁愿女人的温声细语和小心翼翼不过是她的幻觉。
  可是没有。
  她真的回来了,带着那个男人一起,毫无防备地出现在她面前。
  宋温知颤抖着伸出手,眼中闪着泪花,“小晚,过来,到妈妈这里来!”
  真的是妈妈吗?
  时晚恨不得这辈子都不用再看见这两个人。
  可是她只能恨自己。
  时晚在离她还有一米的地方停下,那声妈她怎么也叫不出口。
  晚上的风有些大,吹起少女单薄的外套,纤细的手臂在轻薄的布料下十分明显,宋温知看着少女柔弱的身躯,眼泪忍不住落下来。
  时晚动了动唇,没有说话。
  她真的很想绕过他们,可是没办法,谁让身后房子也是宋温知托人给她租的。
  时晚垂眸,努力不露出任何情绪。
  徐重华拍了拍宋温知的肩膀,示意她安心:“小晚,我们这次是特意来阳城看你的表演的,你妈妈她……很欣慰。”
  时晚低下头,她已经将近四年没有跳过舞了,原本柔软的身躯早已变得僵硬,今天能有那样的表演,纯粹是她不顾伤害身体练来的。
  她早就不是当年那个天才少女了。
  她弯了弯唇,对上男人的目光:“徐叔叔,阿佳姐姐过的还好吗?”
  徐婉佳是徐重华跟前妻的女儿。
  徐妈妈在生她的时候难产而死,徐重华十几年如一日,当爹又当妈。
  后来他被派到阳城巡视,那年南方下了一场大雪,宋温知一身白衣,拎着小时晚从他的车前走过,一不小心摔在路边。
  女人脸色苍白,纤细的手指被石子磨破,叶片上的霜雪承受不住重量落在她的头顶。
  身旁的小姑娘眨巴着眼睛,指着她咯咯笑:“妈妈太笨啦!”
  宋温知却是一点都没生气,她拍掉头顶的雪花片,替女儿掖好领口,眼里带着笑:“傻孩子,快走吧,一会儿要迟到了。”
  “嗯!”
  女人身上有着一股厚重的破碎感和无力感,宋温知努力把那份承重藏在心里,牵着小姑娘的手沿着路边的脚印走着。
  徐重华几乎是一眼就爱上了她。
  他几番打听才知道,这个年轻的女人今年不过二十几岁,却早早地嫁做人妇。
  他总觉得女人有些眼熟,后来他才想起来,当年他在京北戏剧院,与这个人擦肩而过。
  彼时他还是为了拉合作到处奔波的北漂人,而她一身清丽,与这个繁华的城市格格不入。
  自八年前爱妻难产而亡,他便在心里暗暗起誓,会好好把女儿抚养成人。
  可再见到宋温知的时候,他突然觉得,这样一个美丽温柔的女人,是可以做她的妻子的。
  他找到宋温知工作的地方,硬说她摔的那一跤是被他的喇叭声吓的,拉着她去医院做了全身检查,在确认她没有受伤后,又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上门道歉。
  那年阳城不过是个十八线的小县城,煤矿还没有被开采出来,大部分年轻人都往北上广跑。
  时文海从小就跟着工地上的师傅学建筑,那会儿已经是个包工头,加上宋温知拿了不少奖,一家三口过得有滋有味。
  可人生有着太多突如其来的变数,某天中午,时文海独自去楼顶查看,却意外坠落身亡。
  那年保险还没有普及,好在老板有良心,赔了他们家10万。
  那笔钱在当时的阳城,可以买一套不大不小的新房子。
  可是一个家庭一旦失去顶梁柱,所有的温馨都将变得脆弱不堪。
  宋温知长的很漂亮,那些老光棍知道她死了男人,时不时地会来敲他们家的门。
  好在那年舅舅和外婆搬进了城里,护着她们母女挨过了最难熬的那几年。
  而徐重华就是在这样一个特殊的时期里,闯进她的人生。
  男人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一股成熟稳重的气息,他很懂得如何追一个女人,也把宋成康哄的服服帖帖的。
  只是外婆无论如何都不答应两人在一起。
  就这样过了大半年,国庆放假的时候,徐重华把女儿徐婉佳接了过来,彼时女人沉浸在浓情蜜意里,对时晚的注意力也越来越少。
  小姑娘头一次的,所有考试都不及格。
  宋温知看着试卷上鲜艳的红叉,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
  后来的青少年舞蹈大赛中,时晚只拿了一个安慰奖。
  而京北出身的徐婉佳小小年纪就拿了全国中小学奥数比赛一等奖,还代表京北舞团参加了莫斯科国际芭蕾舞比赛。
  她几乎是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小姑娘。
  而璞玉终未成美玉,十岁那年,宋温知跟着徐重华去了京北。
  当年为了跳舞,她落下一身伤,生下时晚后,她根本没法再生育。
  于是这些年,她几乎是把徐婉佳当成亲生女儿。
  小时候时晚不明白,明明她拼尽所有力气让妈妈多看她一眼,可她却头也不回的走了。
  后来她才明白,徐婉佳表面上把她当成好姐妹,背地里却常常跟宋温知抱怨她性格古怪不好相处,甚至诬陷她偷窃徐母的遗物。
  那是从小到大,宋温知第一次打她。
  她不知道那串玉佛怎么跑到了她的书包里,更不知道徐婉佳是怎么摔受伤的。
  她只知道那天的太阳很大,她追着那辆车跑了很久,醒来的时候,外婆一个人坐在屋子外面偷偷哭泣。
  没有人告诉她,可她却什么都懂了。
  她没有爸爸,也没有妈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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