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朱现在陷入了一些苦恼,本来对于皇储的人选,他心里几乎有了答案。
老二、老三他们是不可能考虑的,老大没了,老大还有儿子。皇位,也只能传给老大那一支。
想想允炆那孩子自小就亲贤好学、仁孝宽厚,再加上现在也算得上是嫡子。所以以前的时候,这几乎就是老朱的不二之选。
但是谁能想到允熥那孩子一鸣惊人呢,哪怕他纨绔的名声很大。可是展露出来的心机、手段和果决,老朱也不得不考虑这些。
更何况要说身份,朱允炆也只是在他的生母吕氏得以扶正后才算得上是朱标的嫡子。
要说真正的嫡子,始终还是朱允熥。
老朱的心里确实动摇起来了,他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本来准备在将老大安葬后就紧锣密鼓的开始册立皇太孙的事宜,而现在这个一辈子果决的老人犹豫不决。
关于立储的事情,不只是老朱有些动摇拿不准主意,文武百官对立储大事也都不敢多言。
新的一天开始后,朱允炆还是像以前一样先是为太子守灵,在接近午饭的时候跑去找老朱请教学问。
看着这个孙儿,老朱心里觉得舒坦,这是一个乖巧听话的好孩子。思来想去之后,老朱决定留下他一起吃顿饭。
这令朱允炆无比激动,选择在这個时间点来找皇祖父,不就是为了能够更亲近一些么。
朱允熥守灵回到了柔仪宫,也开始大快朵颐了,长身体的时候呢。
朱有容忽然忧心忡忡的跑了过来,“小弟,皇祖父留下家生子一起用膳了。”
“用膳就用膳呗!”朱允熥满不在乎的说道,“现在是守孝期间,本来吃的就不算多、不算好。再者皇祖父那边规矩多,吃个饭都不自在。”
朱有容有些生气的问道,“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家生子留在皇祖父那里用膳,肯定是家生子讨皇祖父欢心!”
朱允熥更不在乎了,“我自然知道这些,那都是小道。允炆和吕氏都没见识,讨好皇祖父是应该。只是大明要立储,还是要看出身、要看本事和品性!”
朱允熥的出身根本不用怀疑,这是正经嫡子。哪怕朱允炆现在算是嫡子了,可是如果论起来的话,他的这个‘嫡长’水分很大。
这些也是朱允炆会担心、紧张的原因,在朱允熥想要开始夺嫡之后,朱允炆就没办法淡定。
朱有容似乎被说服了,不过还是有些担心,“你就顺着些皇祖父,别总是忤逆他。”
朱允熥就奇怪了,“谁说我忤逆皇祖父了?他是皇帝,又是祖父,我哪敢忤逆!”
朱允熥还是比较有自信的,他当然也知道要讨好老朱,立储这样的事情其他人根本没办法多参与,这件事情还是要看老朱的心思。
朱允炆的一些做法自然没错,那一直都是他的人设,是他的一些优势所在,关键是很多人确实就吃那一套。
而朱允熥就没必要有样学样,他如果去学朱允炆的那些人设就是东施效颦了,最终也就是贻笑大方这个结果而已,这一点他心里有数。
所以展现出自己的一些心智,证明自己不是纨绔、不是烂泥扶不上墙,这是非常重要的行为。
最重要的还是自己的身份,正经的嫡子、淮西勋贵的出身,这些都是朱允炆没办法比拟的巨大优势。
而且有一点也是朱允炆不敢尝试的,一直都是规规矩矩、处处都在学着先太子朱标温厚儒雅的样子,他根本就不敢有任何的逾越之处。
可是现在的老朱是洪武大帝不假,可是他同样也是一个渴望亲情的老人。
人生年少丧父母、中年丧妻、晚年丧子。
这一连串的打击让洪武大帝这个铁骨铮铮的老人早就内心无比哀伤了,更何况老朱不是什么亲情淡漠的人。对于亲情的渴望,一直都是这个看似霸道、刻薄的皇帝毫不掩饰的性格。
朱允熥可以‘没大没小’,他可以没有规矩,因为他现在还是一个没有长大的‘孙子’。
都说倚老卖老,以朱允熥现在的年龄和身份,也可以‘倚小卖小’。
柔仪宫的动静老朱自然是知道的,对于自己那个孙子的一些表现,老朱又好气又好笑。
留下朱允炆用膳,这个消息老朱也有意让人传到柔仪宫。本来还想着朱允熥心急火燎的跑过来,可是那孩子倒好,安安稳稳的看书,然后想要在宫里溜达被赶了回去。
宫里自然有宫里的规矩,有些地方就算是皇孙也不能去。后宫这些地方自然不用说,也包括一些官衙,有些文武官员还要坐衙,一些机构也在皇宫里。
这一次朱允熥是想要去黄册库,那肯定不能允许了。这里是专门收贮全国赋役档案的中央档案,皇孙也不能随意过去。
不准去黄册库,朱允熥就朝着洪武门内千步廊跑,千步廊东侧为工部、兵部、礼部、户部、吏部、宗人府,千步廊西侧为太常寺、后军都督府、前军都督府、右军都督府、左军都督府、中军都督府,基本按照文左武右的格局。
而且千步廊后,东侧置有东城兵马司、太医院、詹事府、翰林院;西侧置有钦天监、旗手卫、锦衣卫、通政司。在中央官署六部中,只有刑部没有设在洪武门内。
结果朱允熥又被挡了回来,他没有打算去六部,没打算去和文臣接触。
可是勋贵大多在五军都督府坐衙,朱允熥这个皇孙和他们接触,那就太敏感了。
“我也不过去,就是这几天习武有所成,找些沙场宿将练练武、过过招。”朱允熥大咧咧的,看着站在身前的侍卫说道,“你放心回去禀报,就说你拦不住我。”
侍卫哭丧着脸,哀求说道,“殿下,您就饶了臣吧!陛下有旨意,殿下不得接触勋贵。”
朱允熥又有了想法,“这里景色好,我就在这里看看景,不靠近他们还不行?”
话音刚落的时候,常升腆着将军肚走出后军都督府。
朱允熥开心挥手,大声喊道,“二舅,收拾收拾一下,过两天陪我去祭拜我娘!”
常升闻声立刻看了过来,赶紧想要走过来。
侍卫连忙挡住,对常升说道,“国公爷,陛下有旨意,不得靠近皇孙。”
朱允熥就大声喊着,“二舅,不靠近,我嗓门大。”
常升也连忙停下脚步,问道,“殿下,臣听到了,臣回头就去收拾收拾备好祭品。”
“就是家人礼就好,不准其他勋贵过来。”朱允熥推开侍卫,继续大声说道,“这也是我外祖父忌日了,让三舅回定远老家。其他勋贵要去钟山祭拜我外祖父,那就不用拦着了。”
洪武二年的时候,常遇春在北伐回师的过程中病逝于柳河川,赐葬钟山之下。
大概是声音大了一些,一些勋贵多少也听到了动静,匆匆走出五军都督府。
朱允熥还是被挡在千步廊外,可是他扯着嗓子在喊,“过几天我也过去祭拜。”
常升立刻激动起来,当年他的父亲下葬的时候,皇帝陛下亲自出奠。这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而现在对于开平王一脉来说,最重要的就是朱允熥能不能被立为太孙。
忽然间有一队太监和侍卫来了,不好驱赶勋贵们。但是簇拥着、包围着,将朱允熥给带走了。
朱允熥左突右闯还是冲不出去,只能不甘的叫嚷,“我也没去五军都督府,这已经很听话了!快些让开!”
领头的侍卫哭丧着脸说道,“殿下,您就饶了臣等吧!陛下的旨意,臣等岂敢不遵!”
朱允熥退而求其次,说道,“那我回宫总行了吧,我自己走!”
领头的侍卫继续哭丧着脸,“殿下,陛下有旨意,罚殿下在奉先殿跪半个时辰!”
“又要跪?”朱允熥顿时觉得膝盖疼,“算了,跪就跪。朱家的祖先,我不跪谁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