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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院子里吱哩哇啦乱叫,姜如意听得格外顺耳。
  在脖子都支不起的年纪,她已然热衷于吃瓜。
  惨叫声是张铁英发出的,无外乎什么,“疯婆娘,杀人啦!救命啊——”之类的。
  张铁英完全没想到,对外称卧床休养的刘春花力大如牛,常年从事体力劳动,发起狠来,她根本招架不住。
  混乱中,张铁英脸上留下了几道抓痕,外套扣子脱落了好几颗,精心扎起来的头发也成了披毛鬼,凌乱不堪。
  有什么东西被刘春花揪走了,张铁英也没看清,只注意到不少过路的村民围观过来。
  姜家门外就是一条通往山头和村头,许多下地的人都会从此经过。
  张铁英仿佛濒临死亡的囚徒,发了疯地向村民求救。
  “哎哟,乡亲们你们瞧瞧,这是人干的事吗?牵走我的羊,收了我的猪肉和蛋,还要抢我东西!”
  听得张铁英一面之词,村民对刘春花指指点点。
  刘春花是村里出了名的老好人,谁能想到背地里居然是这样?
  此时,刘春花气喘吁吁站起,指缝间悬着一根红绳,绳子末端缀着一颗翠绿的玉珠。
  “上嘴皮子碰下嘴皮子,好话癞话,都是你说了算?”刘春花将珠子在村民跟前一晃,“这是我打小就佩戴的路路通,怎么会到张寡妇手上,乡亲们说说,她莫不是手脚不干净,偷的!”
  “偷”这个字,刘春花咬得格外用力。
  张铁英这才反应过来,刘春花为的是这个!
  “谁偷了!分明是……”张铁英拨了拨头发,脱口而出的话卡了壳。
  分明是姜超为讨她欢心送给她的!
  可是大庭广众之下,她哪敢如实说出?
  刘春花死死盯着她,逼问道,“分明什么,你倒是说个子丑寅某来!”
  原先她还对姜超抱有一丝希望,现在只剩下无尽的心寒。
  她满心满眼为这个家,而姜超就像是家里的贼,胳膊肘往外拐,要不是生下姜如意,她还不知道要蒙在鼓里多久!
  张铁英环视过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庄稼汉,脸色乍晴乍雨,舌头好像不是自己的,别扭地支支吾吾,“我……我捡来的。”
  刘春花从没大声说过话,这几天性情大变,完全是因为有姜如意指点江山。
  这下张铁英给出了正当理由,便将刘春花堵得哑口无言。
  见将才还咄咄逼人的刘春花变成了个哑巴,张铁英斩钉截铁咬定,“就是捡的!春花大妹子,你不分青红皂白的,就冤枉人,大家伙都是人民子弟兵,怎么还搞打倒反动派那一套!”
  “哎呀,春花大妹子,你这也不问青红皂白,把事做的。”
  “以前不都温言和语的,吞花生米了?”
  风头一时偏向了张铁英,泥人还有三分塑性呢。
  刘春花怒了,横着眼瞪过去:“毛主席手册你白背了?厂里天天教育我们,要向雷锋同志学习,学习人家拾金不昧的精神,学习人家乐于助人无私奉献,你倒好,捡了东西一声不吭就昧下了。”
  眼看着张铁英发愣,刘春花不解恨道:“就你这伤风败俗,不干不净的样,还想评先进,做梦去吧!”
  这一下可就掐住张铁英的命脉了,她为了评上先进送了不少礼不说,还没少被揩油,这么一闹,到时候真悬了。
  她急得跳脚:“我当时捡的时候问了,但……”
  “你问谁了?”刘春花不乐意了,“问问大家伙,谁被你问过?”
  乡亲们看热闹不嫌事大。纷纷倒戈。
  “呦,还真没问过我。”
  “是啊,捡来的怎么也该放公示栏那啊,怎么一声不吭揣自己兜里了。”
  刘春花用力地剜张铁英一眼,见她支支吾吾吐不出半个字,冷哼一声,直接回屋了。
  姜如意听外头吵嚷,就差拍掌叫好了,没想到刘春花战斗力还不差!
  只是这门一关,刘春花立马跌坐在地上,粗糙的手指捏着玉珠子抖个不停。
  姜如意看得出,刘春花已经是超常发挥了。
  目光顺着她手里的玉珠子看,小奶娃叹气。
  多来几次就好了。
  正想着,姜超回来了,他进了门,草帽掀下来随意扔在了墙角,黑着一张脸道,“丢人现眼的东西,不就是一个坠子,搞得人尽皆知,村里还以为我们揭不开锅了,逮着人就抢!”
  刘春花抬起头来看姜超,眼皮子无力地半阖着,“你送的?”
  姜超不以为然,“人家张寡妇帮我们家打猪草,也没什么报答的,给个破tຊ坠子算什么?”
  报答?怕是蓄谋已久吧?
  半年前姜超就盯上了她这块玉,软磨硬泡,老婆长,老婆短,得到手欣喜若狂。
  而今她从张寡妇手中失而复得,反倒是丢脸了?
  想着,刘春花眼睛就红了,“当家的,十二岁我就跟了你,任劳任怨,给你生了三个孩子,你就真的一点也不心疼我是么?”
  心疼,心疼个屁!
  姜超看刘春花个黄脸婆,看着就来气。
  但家里还得靠着刘春花的工资过活,里里外外的家务,有人动手,他才可以享清福。
  就算一百个不顺眼,姜超还是得装模作样,“你看你又胡思乱想,女人家心眼就是小。”
  说罢,他踢了一脚背篓,“我一上午干活,你就在家里闲得发慌,赶紧起来去上班,儿子下学期的学费还没着落呢!”
  姜如意就没见过这么倒胃口的男人,她这渣爹,自己不检点,还想CPU刘春花。
  刘春花被姜超数落,手背胡乱擦拭过眼角。
  她望着房梁想了想,正要动,背后一双晶亮的眼一瞬不瞬盯着她,这时,小手紧攥着她衣角。
  “嗯嗯……”
  姜如意哼哼着,发出的声音刘春花听了去。
  她不愿意刘春花继续去纺织厂,流水线上,粉尘大,长久的工作没有任何防护,才会导致刘春花最终感染肺结核的啊!
  “如意,那你说怎么办?家里五口人等着吃饭,我总不能饿死孩子吧?”刘春花眉心沉重,仿佛身上压着一座大山。
  女人一旦成了家,大多身不由己。
  她没有当阔太太的命,只有靠着这双手,才能满足这个家的温饱。
  姜如意摇了摇头,不去纺织厂,不代表赚不到钱,分产到户就在眼前,属于那个年代的经商热潮正蠢蠢欲动,迎来一场狂欢。
  欲想脱胎换骨,届时去找娘家人,剑走偏锋是必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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