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衣间内,乔若溪将腰间的葫芦取下来挂在挂钩上,又在上面挂了衣服挡住视线。
“之前吵吵嚷嚷,这会儿怎么一句话都不说了?”乔若溪一边换衣服,一边闲聊。
裴曜日叹息了一声:“就是觉得有些悲哀,怎么我们裴家的子孙最后都变成了这样,阿彦没有担当,就连梦梦也是个霸道不讲理的性子,我经常想,如果曜琳还活着,或者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曜琳?”乔若溪问。
“裴曜琳,我的亲妹妹,我妈特别喜欢女孩子,所以曜琳一出生就受到了极致的宠爱,别看我是长子,其实我的待遇远不如我妹,可就是因为这份毫无底线的宠爱,间接害了曜琳的命。”
乔若溪挑了挑眉,有了些兴趣。
她认识的家庭大多重男轻女,比如他们乔家,女孩子的命轻如草芥,可以为了家族被送进山里吃苦,也可以为了家族利益嫁给病入膏肓的老头子联姻。
重女轻男倒是少见。
“从小我妹想要什么,我妈都会极力满足,她要月亮,我妈绝不会给她星星,她很聪明却不愿意读书,初中就辍了学,我妈也不在乎,想着裴家家大业大,总不至于养不起曜琳,于是便同意了,让她去做自已喜欢做的事情。”
乔若溪皱起了眉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为何纵容她不读书?”
师父从小就教她,宣扬女子无才便是德的都是心思极坏之人,女孩子必须把书读烂了,才能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才能改变自已的命运。
裴曜日轻笑一声:“是啊,怎么能不读书呢,可是当时的我们都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直到有一天,曜琳告诉我们她喜欢上了一个男人,她想和他结婚,为他生儿育女。”
“我妈知道以后便去查了这个男人,他叫宁盛,是村里供出来的唯一大学生,毕业后做了工程,我妈不是个瞧不起穷人,只要人好,女儿喜欢,她没有意见,所以她调查了那个男人的人品,一部分人说他老实,还有一小部分人说他私下里烟酒都来。”
“显然这人是个两面派,既然已经查出此人人品不佳,以裴老夫人的性子应当会阻止。”乔若溪猜测。
“是啊,怎么可能不阻止,可换来的却是曜琳一次比一次的激烈反抗,最后居然学我偷户口本,和那个男人偷偷领了证,跟他回了男人老家生活。”裴曜日声音里透着愧疚,是他没有做好榜样。
乔若溪抽了下嘴角,裴家是祖传的喜欢隐婚吗,连妈都隐瞒的那种……
“后来呢?”乔若溪问。
“曜琳从小被宠着长大,十指不沾阳春水,我妈以为她吃不了苦,过不了几天就会回来,却没想到两年过去,不但没回来,甚至连通讯都断了,仿佛销声匿迹。”
乔若溪挑眉:“出事了?”
裴曜日摇头:“没有,我妈动用了裴家势力,才终于又找到了曜琳,跋山涉水才发现那里竟是个穷到连网络信号都没有的小村落,到处是泥泞路,而我妹瘦得皮包骨,背着女儿,在井边给他们全家人手洗衣服!”
“你妹妹这回总该明白裴老夫人的话没错,乖乖回家了吧?”乔若溪问。
裴曜日继续摇头:“我们都是这么想的,结果我妹怎么都不肯回去,非要留在这里。”
乔若溪蹙眉:“为什么?这不合常理。”
裴曜日咬牙:“你知道PuA吗,我们后来才知道,这一家子都不是人,他们通过不断贬低我妹来控制她的精神,让她觉得自已一无是处,如果离开这个家,她和她的孩子都会被指着脊梁骨,被人叫烂货,无法做人,而我跟我妈当时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没有及时干预,只以为曜琳深爱这个男人,才不愿意回去。”
乔若溪的眸子沉了沉。
“我妈心疼女儿,为那个山村修路通网,为他家盖别墅,还给了那家人一大笔钱,只希望他们能对曜琳好一点,给她好好补补身子。”
“结果他们非但没有对曜琳好,还逢人就夸自已儿子有出息,不仅一分钱没花就娶到媳妇,少奋斗二十年,最可恨的是他们居然逼我妹拖着孱弱的身子试管生儿子,害的我妹因为羊水栓塞死在了村里的诊所!”
乔若溪:……
“我妈震怒,想把梦梦抱回来养,那家人自知斗不过裴家,就教唆梦梦大哭大闹,我妈心疼梦梦只好让她回到亲生父亲身边,又给了他们家一笔钱,结果他家人非但没对梦梦好,还用这笔钱让儿子再娶。”
“那男人生了儿子后梦梦就彻底没了好日子,却也没有能力离开那个村子,他们甚至不让她念书,让她出去打工赚钱给弟弟用。”
“通过出去打工,她和裴老太太联系上了?”乔若溪问。
裴曜日叹了口气:“是啊,我妈心疼坏了,怎么说都要让梦梦继续念书,绝不能让她走我妹的老路,还让她和亲生父亲那边断绝了联系。”
“你有没有想过,或许宁依梦的出现并非是出来求救,而是那一家人求财的另一种方式。”乔若溪理了理裙摆,淡淡开口。
裴曜日一愣:“这怎么可能!那个禽兽害死了梦梦的妈妈,又从小虐待她,她怎么可能还会为了他们来骗我妈?”
乔若溪笑了笑:“别低估了原生家庭对一个人的影响,越是得不到的越是渴望,比如亲情。”
门外依旧间歇性地传来宁依梦的骂声和嘲讽声。
“她以为她是谁,不过就是个出卖身体来赚钱的烂货,给我把门撬开!”
“宁小姐,这是违法的,我们没有权力这么做!”郭安雅阻止。
乔若溪理了理瀑布般的长发:“比如说她父亲骂她和她母亲的话,即使她是受害者,也会潜移默化变成她自已的语言,再去成为伤害别人的话。”
裴曜日:……
“就知道做小三,破坏别人的家庭,我最瞧不起的就是这种人!”宁依梦声音里带了一丝哽咽。
“还有,身世可怜也并不是她口不择言,为所欲为的理由。”乔若溪说着,伸手打开了更衣室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