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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落霞寺下山后的马车里,萧君煀听了那嬷嬷一路的冷嘲热讽。
  马车总算到达沈家。
  那老嬷嬷冷哼了声,便去寻了萧君煀婆母告状。
  萧君煀瞧着那嬷嬷走远,抱着女儿回到自己院中,进门后将女儿妥帖放在摇篮上,低声给她唱着安眠的曲儿。
  总算将孩子重新哄睡,她浑身强撑着的那股心气儿,才能松软了下去几分。
  安静的内室里,一身狼狈的萧君煀,连干净衣衫都没来得及换。
  女儿睡下后,萧君煀指腹轻轻落在女儿额上,一下下揉散女儿额上淤痕,脸上都是心疼之色。
  小丫鬟瞧着萧君煀动作,叹了声后忧心忡忡的问她:“少奶奶,那嬷嬷可是夫人跟前的亲信,她若是在夫人那处给您上了眼药,您可如何是好。”
  萧君煀眼帘低垂,自嘲一笑,回道:“还能如何,左不过是又一顿打骂羞辱。”
  话音刚落,便听得外头传来那嬷嬷得意的话音。
  说是夫人吩咐,传萧君煀过去见她。
  萧君煀看了眼睡着的女儿,叮嘱丫鬟守着孩子,理了理衣裙,便同嬷嬷去了婆母院中。
  沈家夫人信佛,院子里常年熏着佛香。
  萧君煀人一踏进房中,便被那烟香呛得厉害,熏出了眼泪。
  当初沈夫人原想着将自己娘家侄女许给自己儿子,没成想沈老爷却执意要履行萧君煀和沈砚这段二十年前的娃娃亲。
  沈夫人算盘落空,又无法埋怨夫君儿子,便把怨气全发泄在萧君煀这个不满意的儿媳身上。
  多年来变着法的折磨萧君煀。
  此刻见她进门,沈夫人登时脸色阴沉,猛得抬手,一把将手中佛珠砸在了萧君煀额上。
  那佛珠狠狠砸在萧君煀额上,瞬时就让萧君煀破皮渗血,疼得她眼中泛起泪花。
  血痕落在净白如玉的面庞上,分外惹眼。
  沈夫人这一砸用了十成的力道,萧君煀疼得难忍,咬唇强压下眼眶的泪意。
  “跪下!”
  沈夫人厉声叱骂,一旁那个她的亲信嬷嬷闻言,一戒尺就打在萧君煀膝上。
  这一戒尺打得力道十足,疼得萧君煀双膝发麻,直直跌跪了下去。
  萧君煀额上带着血痕,忍着眼泪,抬首望向自己这个婆母。
  她本就生得容色娇美,这般染血垂泪的模样,更是惹人怜爱。
  可瞧她这副模样,沈老夫人却满脸厌烦,话语刺耳难听,骂道:
  “贱妇!白生了一副狐媚样,嫁进我家五载,却只生了个赔钱货的丫头片子,我们砚儿娶你进门,真是倒了几辈子血霉!”
  沈夫人好一通骂,跪在地上的萧君煀咬牙将眸光低垂,掩盖她眼底那抹藏得极深,却又无比浓重的倔强不甘。
  萧君煀始终安静无言,心底却发苦。
  她嫁给沈砚五年,自问处处守礼处处规矩。
  五年来,谨记娘家教诲,对婆母恭顺,对夫君顺从,连夫君花了几千两银子,为个妓子赎身纳进府中,纵着个妓子没规没矩欺压主母的事都咬牙忍了。
  而今,却要被婆母指着脑门辱骂。
  就是泥人,也有几分气性。
  萧君煀又如何会不委屈。
  沈夫人骂了好一阵,言语一句比一句刺耳,跪在地上的萧君煀面色也愈加苍白。
  不知熬了有多久,那沈夫人总算发泄完怒火。
  骂声终于止住,萧君煀还没来得及松上一口气。
  突听得婆母带着怒火,质问她道:“今日我吩咐你去落霞寺敬香拜佛,跪求神佛赐我沈家个嫡出的男嗣,你却半道下山,不顾我的吩咐早早回了家,还说往后绝不会再去一趟落霞寺,是不是如此?”
  萧君煀自知这事绝不可能瞒得过婆母,闻言点头应是。
  沈夫人见她还真敢应,拿起手边茶盏就又砸向萧君煀。
  茶盏就砸在方才佛珠砸向的地方,萧君煀疼得下意识蹙眉。
  茶水顺着萧君煀额头流下,将她眉眼睫毛都沾湿。
  杯盏应声落地,砸得四分无裂。
  沈夫人拍着桌子,怒声问:“你好大的胆子!我让你去,你为何不去!”
  萧君煀闭了闭眸,抬手擦去脸上茶水。
  咬唇忍下情绪,话音平静道:“母亲,您知道的,我怀不上,是夫君积年累月不肯入我房中的缘故,难道求佛,佛祖还能逼着夫君亲近于我吗?”
  萧君煀生得绝色,原该是极为讨男人喜爱的。
  可她的性子,却被她母亲养得实在古板无趣。
  当年沈砚原本压根不想娶商贾之女,又早和表妹私下有了苟且,也是准备依着母亲的意思,娶了那惯会在榻上伺候人的表妹进门。
  可那沈砚惯是个贪花好色的,只见了萧君煀一面,就被迷得变了心思,转而听了父亲的话,娶了萧君煀这个此前从未见过的‘未婚妻’。
  萧君煀嫁进沈家后,沈砚得了朝思暮想的美人,初时待萧君煀,倒也算过得去。
  可时日渐久,萧君煀性子古板,又不肯依着他的浪荡性子,学那些花柳巷女人的讨巧手段。
  自然,也就不得沈砚喜爱。
  细算下来,除却成婚后初时那一年,沈砚踏进萧君煀房中的日子,少之又少。
  萧君煀好不容易生下的女儿,还是那日,婆母逼着萧君煀去沈砚房中送衣裳,又给沈砚服了虎狼之药,才有的。
  沈砚虽贪花好色,却惯来喜欢花柳巷的妓子,极少纳妾,府上唯一的妾室柳姨娘,还是在楼里怀了沈砚的骨肉,这才纳进府里来的。
  只是,在萧君煀婆母眼中,那柳姨娘,毕竟是妓子出身,生的孩子也远比不上嫡孙金贵,自然还是想要逼着萧君煀生个儿子出来。
  萧君煀方才那番话刚一落下,沈夫人冷笑了声。
  嘲讽道:“你也知道砚儿不肯上你的榻。你未嫁前就勾引的砚儿要死要活执意娶你,怎么进门后,连笼络夫君都学不会。”
  萧君煀咬唇低眸,未曾因着婆母说自己婚前勾引夫君的事替自己辩驳。
  知晓说了无用,自然也就学会了住口。
  沈夫人瞧着她这副木头似的油盐不进模样,便觉来气。
  转念又想起儿子那个眼下极为宠爱的柳姨娘。
  在沈夫人看来,那柳姨娘生的,不过就是稍微美艳些,哪里及得上萧君煀这般绝色
  可自己儿子,不知为何,却那般宠爱柳姨娘,连萧君煀这样的绝色美人都能扔在一旁。
  听闻那柳姨娘,早前在花楼里时,便是这扬州欢场里,出了名的主儿。
  榻上极为放荡,没得半点廉耻之心,什么事都做得。
  自己的儿子是个什么样的人,沈夫人心里自然清楚。
  沈砚,就不喜欢正经人家的女子,惯来只好小娼妇。
  若不是萧君煀生得实在是绝色勾人,依着沈砚往日的做派,怕是当初根本就不会娶进门来。
  沈夫人心中思量着,垂眸细细打量着跟前跪在地上的萧君煀。
  沈老爷府上有三子,前两子都是庶出,生母不过是沈夫人的奴婢,这第三子沈砚,却是沈夫人生了四胎女儿后,好不容易得的儿子,自小宠溺惯了。
  而今,沈砚前头的两个哥哥都在朝中当值入京为官,只剩下个沈砚,文不成武不就的在扬州官场挂了个闲职,乃是扬州城出了名的纨绔子弟。
  沈夫人早不求沈砚争气,只盼着他能有个正经的嫡出儿子,好让沈老爷顾念着几分,来日分家时,多给沈砚些要紧的。
  可那柳姨娘再是受宠,也是妓子出身,生再多儿子,都是无用,沈老爷一个也看不上。
  但是萧君煀不同,她是沈延庆亲自给儿子娶进府里的儿媳,生父又是当年于沈延庆有恩的旧友。
  若是萧君煀生下沈砚的儿子,自然会是得沈老爷疼爱的嫡孙。
  沈夫人想了又想,脑子里忽然冒出了个荒诞的念头。
  忽得屏退左右,
  压低了声音,同萧君煀道:
  “我听闻,那柳姨娘从前在花楼里,最会伺候男人,砚儿这才那般宠爱她。
  依我看,不如寻个青楼的嬷嬷,好好教教你房中事,你也学一学那柳姨娘伺候男人的功夫,也免得你这木头似的古板性子实在无趣,不得砚儿喜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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