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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亲竟还有那么一层身份,亲哥哥是当朝丞相大人,惢嫣是真的没想到。
  宫惢嫣只知晓宫家祖上当过官儿,官职还不小,只是后来家道中落,沦为商贾。她素来不在意这些,并未刨根问底的去探究,何况宫父在十年前就亡故了。
  宫父去后,裴氏一个妇道人家,不会做生意,她也明智,把铺子都卖了出去,换成现银存着。他们只有宫惢嫣一个女儿,裴氏最大的心愿便是守着惢嫣,将养她长大,送她出嫁。
  只是三年前,裴氏陡染恶疾,身子一日虚过一日。惢嫣寻名医看诊,皆说活不过两年。裴氏到底撑了三年,惢嫣记得前两年多她心境极好,一面给她寻夫家,一面做着自己喜欢的事儿,有好的阳光便哼着曲儿刺绣,绣一大面精致的屏风,说是给她做嫁妆。
  后半年却不一样了,她突然魔怔一般,整日神神叨叨,既不给惢嫣寻夫家了,也不刺绣了,一日有十个时辰是躺在榻上的。剩下两个时辰则瑟缩在院中那口枯井旁,瑟瑟发抖。
  直到临终那一日,她把惢嫣叫到榻前,告诉了她一些匪夷所思的事。
  除却点明身份外,她还告诉惢嫣,她光怪陆离的梦。言她唯一的亲兄长,并非什么善人,是祸乱朝纲的大奸臣。她说她梦见这位兄长身首异处,死后还被人鞭尸凌迟,极其惨烈。不光如此,裴家整个都被满门抄斩了,鸡犬未留!
  裴氏害怕极了,毕竟那是生养她的母家。她拽着惢嫣的手,吊那最后一口气儿,恳求惢嫣,救救她的亲舅舅。
  宫惢嫣是六岁,父亲身死的时候穿过来的。即便她刻意伪装,同幼童一般无二,可敏锐的裴氏还是觉察到她的不同,知晓她与自己呆呆傻傻的女儿,非同一人。
  她不挑破,却鲜少再管顾惢嫣的事,惢嫣明了,渐渐也不装了,开始做自己想做的生意。可毕竟日日相处,裴氏慢慢接受现实,亲女早已随丈夫去了。便将惢嫣当做亲女看待,相依为命。
  裴氏知晓惢嫣并非常人,幼时便聪慧,只有她知晓那火遍州郡的成衣铺子是她年十岁时开的,十年来她早已成长到她不知底细了。
  所以,惢嫣此番入相府,是带着任务来的。不管怎么说,那柔弱的妇人都将养她多年,抛却母女情分,这个恩她也得报。
  宫惢嫣给裴氏办完丧事后,相府便来了人。听人说宰相舅舅太忙,特派了二公子来接她,然二公子中途折返,惢嫣连一个相府正儿八百的主子都没见着。
  大抵是舅舅的吩咐,来的人想即刻将她接走,惢嫣拒绝了。一来她要多给母亲守几日灵,二来一走不知何时才能回颂州,她得安排一些事。
  如此,两个月后的今日,宫惢嫣才抵达相府。
  宫惢嫣将徘徊花簪擦拭干净,握在掌心里,起身入里屋。
  缠枝将床榻铺好,转头见惢嫣过来了,扬起笑容唤了声小姐。惢嫣点点头,目光打量这屋子。
  花梨木的床榻、衣橱和桌椅明显是崭新的一套,抽开妆奁盒子一瞧,是一整盒的首饰,金钗玉镯,环佩玉器,琳琅满目,无一不精致。
  宫惢嫣心生了疑惑。这个奸臣舅舅,对她到底是什么态度?从嬷嬷话中,以及她目之所及可得知,他待自己算是关怀备至的。可这份关爱定是来自她母亲裴氏,然母亲的丧事,包括那整整两个月,她都不见这舅舅来,去看看母亲。
  罢了,还是待见了面才知道。
  当宫惢嫣把母亲的遗物裹好、放进梳妆桌最底层起,她心下明了,这间丞相府后宅的院子,成了她的新闺阁,也牵扯着她的后半生。
  —
  是夜。
  宫惢嫣有些认床,一时间没太习惯新环境,躺下一个时辰愣是没睡着。她不喜胡乱翻滚,只安分躺在床榻中央,双臂枕在脑后,闭目调息。
  明儿个可千万别顶俩大黑眼圈去见奸臣舅舅。
  属实是难眠,嗓子很干了,惢嫣睁开眸,不情不愿的拨开柔软的被褥,扯过一旁的大氅覆在身上,趿着鞋坐起来,行至桌前,倒了水慢慢的饮。
  陡闻寒风中夹杂着簌簌的声音,
  又下雪了。
  惢嫣莫名起了精神,她拢紧了那氅衣,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门甫一被推开,夹杂着细雪的风便扑面而来,仰面一瞧,雪如银丝般在暗夜坠落,惢嫣拢了拢稀碎的发,翻起裘帽戴上,挑着一只精美的宫灯,踏入庭院之中。
  雪下的不大,薄薄的一层铺在路面,惢嫣踏过,在路面留下几只小巧的鞋印子。她径直走到几株红黄腊梅下,它们开的极好,迎风而立,拥着几枚洁白的雪花。
  昏黄宫灯照耀下,更是别具一番风味。惢嫣微微笑,陡懂得了达官雅士对于赏雪的喜爱。
  然不过一刻钟,朔风吹了起来,从氅衣的缝隙钻进去,抓着人的骨头。惢嫣不禁打了个寒噤,转身欲进屋子。
  垂花门后陡传来沉闷的撞击声。
  宫惢嫣惊了一下,不等反应过来,便听见沉重的脚步声,男人低沉的嗓音,“我最后再问一次,谁派你来的?”
  男人几乎一字一顿,那种迫近的窒息感,隔着垂花门,轻而易举的扑面袭来,抓握着惢嫣的心脏。
  是谁?
  那人抵着垂花门,还一个劲儿往后躲,叫她的门哆嗦着响动。可见说话的男人有多可怕了。
  “可知刺杀丞相要付出的代价?”男人慢条斯理说着,缓缓蹲下身子,看着如丧家之犬一般的杀手,他满面是血,看着眼前铁血男人,眸中带着恐惧。
  杀手尖锐的音儿几乎要刺破惢嫣的耳膜,她眉头狠狠蹙起。回过神来,冷是顾不上了,大着步子往屋中去。
  从听见声响到逃走也不过短短几息,宫惢嫣空白的脑子骤然清醒了。
  “谁!”然,垂花门之后男人的一声叫喊,迅速扑上来将她抓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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