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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香港之行给暑假画了一个圆满的句号;进入九月,又开学了。
  研二没有课,室友们各有各的打算,陈念思来想去决定干脆搬回家住:离公司近,没事还能和亲爱的老陈喝喝小酒聊聊人生。
  也是在九月的月度会议上,Frank 确认了 George 年后会来上海外派的消息:任期不长,一年;结束后直接退休回美国安享晚年。
  Cindy 要负责安排 George 的办公室,还要帮他和 Rebecca 租房等等;一想到这莫名奇妙增加的工作量,气不打一处来。她忍不住偷偷和陈念阴阳怪气,合着老家伙是趁着退休前占点公司便宜,横跨太平洋公款吃喝来了。
  陈念觉出 Cindy 这会气不顺,二话不说拉她去了楼下果汁吧,点了杯最贵的石榴汁安抚。
  Cindy 一口气嗦了小半杯,气鼓鼓的,“一想到年后要天天对着 Rebecca 那张爱假笑的脸就搓气生气,还有她的香水味,每次闻到我都要打喷嚏。”
  话说到这份上,她索性将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一股脑全给陈念抖落出来。末了,认真嘱咐道,“George 是只老狐狸,难保他不会对你这个年轻小姑娘下手,警觉一点。”
  陈念头嗡的一声,“认真的吗?这是要经历职场性骚扰的节奏了吗?我怎么办?”
  Cindy 被她的三连问逗得噗嗤一笑,又立马摆起严肃脸。
  “保护好自己是你需要在职场学会的第一课。人心很复杂,谁都看不透。说句不好听的,面对这些所谓的老板们,你多少都要带点防备心。尤其是 George,他既然能睡 Rebecca,就说明品行不端,没人知道他的下一个猎物是谁。当然了,我不是说他一定会把你怎么样,多提防总没错。”
  “女生么,不要自轻自贱。这也是为什么我一直瞧不上 Rebecca 的原因。”Cindy 重重拍了拍陈念的肩膀,“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为了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可很多事身不由己,一旦绕进去抽身很难。所以,请务必保护好自己。”
  “那...我怎么办?”公司里这些花边新闻陈念或多或少听到一些,多是带着看戏心态一听就得,从没真放在心上。
  Cindy 眨眼间喝完了那杯石榴汁,“放心吧,有姐罩着你。”
  社会在眼前铺展开来,错综复杂的小道横穿交织,宛如一个巨大的沼泽;等不及将她卷进去,和其他被搅进来的新人一道洗涤,翻滚。
  等经历几番蜕变,有的人面目全非早已失去本心,有的人却能坚定如初。陈念想做后者,哪怕需要巨大的勇气。
  Cindy 见她精神恍惚,“好啦,别多想,有我在还能让你被人欺负?”
  陈念并没有因此释怀,毕竟不是每迈一步都有幸能遇见贵人帮她打怪,漫漫长路还得靠她自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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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去这小半年时间,陈念紧赶慢赶,总算在 deadline 前完成了科研论文的终稿。
  老邵看完表示大体满意,却还是能在犄角旮旯的地方提出一些小小的建议。一来二去,又花了近一个月的时间,陈念才正式投稿。语言学界的核心期刊不过四本,她索性都投了一遍,担心不中,还另外选了几家普通期刊作为保底。
  这段时间,陈念不敢调静音生怕错过任何编辑的电话,却在每一个石沉大海的日子结束前倍感丧气。投出去的稿件没能激起丁点水花,真是应了那句 -「希望迟迟不来苦死了等的人」《等待戈多》。
  老陈见状总宽慰她,发论文这事,急不来。编辑要处理的文章那么多,三个月之内有回应就算效率高的了;就算彻底了无音讯也正常。
  总之就是尽人事听天命,要平常心。
  可陈念不甘心,熬了大半年的心血,字字句句都是她脆弱的头发丝换来的,还欠了蒋律好大一个人情。
  万幸「希望」他老人家倒也不扭捏,说来就来。
  这一天在公司,手机哇哇乱叫。陈念瞥见是座机号码,莫名紧张;接通的一刻,对方问道,“您好,是陈老师么?”
  现实中从没人叫陈念老师,她第一反应是打错了;可对方紧接介绍,“我是《外语翻译杂志》的编辑,您上个月初投稿的论文,我们期刊有意向发表。请问您现在方便说话么?”
  突如其来的喜悦直冲脑门,陈念蹭一下站起,快速移步到茶水间,“方便的,您说。”
  对方言简意赅地表达了刊登文章的意愿,以及对论文的更改建议;末了不忘确认陈念的电子邮箱,说稍后会发来具体修改建议。
  电话挂断,陈念还沉浸在刚才的「喜讯」中缓不过神。她连呼好几口气平复心情,又火速给老邵打了个电话汇报情况,再给方妍发了条信息分享喜讯。
  这个课题的负责人是老邵,他自然是第一作者,陈念并列第一;方妍没有参与后续的论文撰写,但前期的问卷调查和数据分析都是她帮着老邵做的,算是直接贡献人,理应是第二作者。
  《外语翻译》是业界有名的核心期刊,分量不用多说。用老邵的话来说,靠这个评「国家优秀研究生奖学金」和校内「特殊贡献奖」都绰绰有余。
  陈念喜滋滋的,并没听进去多少;只欣慰这么久的努力终于有了回报,不枉自己熬的那些夜,爆的那些痘。
  回到工位时,她那股子兴奋劲还没过去,一个人不自主哼起小曲。
  蒋律这会正处理完邮件想放松一下眼睛,不经意瞥到正摇头晃脑的陈念;【中彩票了?这么开心。】
  陈念抱着手机,乐呵呵的,【差不多。】
  蒋律:【多少?】
  陈念:【核心期刊一篇,吼吼吼。】
  蒋律眉头舒展,连客户略带刁难的邮件都变得没那么刺眼。
  陈念:【作为我这篇论文的幕后英雄,找时间请你吃饭吧?】
  蒋律可不会跟她客气,【择日不如撞日,今晚?我想吃大排档。】
  好家伙这么突然,陈念猛地抬起头;确认他并不是在开玩笑,随即比了个 OK。
  市区范围内真正意义上的大排档不多,陈念思考片刻,带蒋律去了家门口那家海鲜烧烤店。
  生蚝带子扇贝必不可少,有阵子没吃,陈念馋得很;她像报菜名一样列了一长串,末了,抬起头笑笑,“够吗?”
  蒋律单手插袋,忍俊不禁,“够了,你眼大肚皮小。”
  陈念撇撇嘴,没有反驳;又去隔壁买了二两锅贴和臭豆腐。
  “真的好吃,你信我。”
  蒋律将信将疑,头略微后仰,“好臭。”
  “你不懂,越臭越香。”
  蒋律经不住她撺掇,尝了一小块。臭豆腐汁和蒜泥、小米辣混在一起,又烫又呛。别说,还挺好吃。
  陈念心满意足,嘀咕着,“我不会骗你的,真的很好吃。”
  蒋律突然觉得陈念很有意思,她可以穿着高档小礼服高跟鞋,穿梭于公司的商务宴会抑或高档餐厅;也乐意穿街走巷,坐在狭小拥挤的小店里品尝一些街边美食。哪怕周围是人挤人的嘈杂,哪怕有的店连空调都没有,一顿饭下来,汗如雨下。
  那天在香港,他笃定陈念会喜欢那间小小的看起来并不起眼的牛腩面馆,不会嫌店面稍显拥挤抑或装修上了些年头;最后事实证明的确如此。
  再比如今天,他兴致一来随意提了嘴大排档,对方竟真的满口答应。只是两人此刻穿着衬衫西裤,置身于油腻嘈杂的烧烤店里撸串;看上去和周围环境颇为格格不入。
  陈念顾及着衣服,动作幅度不敢太大;她将袖子摞到上臂,一只手挡住胸口,“新买的白衬衣,弄脏了我要哭。”
  “我的错,下次会根据着装选地点。”
  下次?陈念捕捉到关键词,抿抿唇没接话茬。
  吃饭间,陈念不经意提及了对 George 的顾虑,完全没意识到内心对蒋律的信任正日渐加深。蒋律放下筷子,很认真的听,甚至能从她的言语里听出一丝丝无助。
  其实在 Rebecca 跟他透露 George 要外派去上海的那一天,他就有了相同的顾虑。这段日子他也在想,如何防范于未然。
  George 工作能力没话说,在公司算是资历最深的老人之一;最大的槽点就是男女关系混乱。这些男男女女的狗屁倒灶之事,只要不是他霸王硬上弓强买强卖,公司多半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便插手。
  可蒋律也清楚,George 是只老狼,得防着。工作外怎么乱搞关系都行,可如果要动他手下的人就是另一回事了。陈念说到底和 George 没有任何直接汇报关系,工作层面上完全断绝和他的接触也不是不可能。
  社会很复杂,幺蛾子层出不穷;蒋律只能尽力将陈念推得离这个旋涡越远越好。
  “工作上你可以放心,汇报结构上只有 Cindy 是你的老板,而 Cindy 的直属老板只有我和 Frank。按道理,Rebecca 应该不会上赶着引你到 George 身边。但是如果,我是说如果,在任何时候,你收到来自他的工作安排,请务必先知会我和 Cindy。”
  “嗯,我知道了。”
  “职场上这些事,Cindy 说了多少,你听着放肚子里。她既然和你提,说明信任你。”
  “我相信她能处理好这些关系,但是你自己多留个心眼。”
  “不过你也没必要当人家 George 是洪水猛兽。”
  蒋律一句接一句,突然郑重其事唤她大名,“陈念。”
  “嗯?”
  “不要因为自己是实习生的身份就不敢拒绝。”
  陈念觉得他今晚着实有点唠叨,心里却暖暖的,“嗯。对了,Minimax 怎么样了?”
  听到 Minimax 的名字,蒋律一脸得意翻出照片秀了起来,完全忘了他只是位临时铲屎官。
  “Tyler 还会来接他么?”陈念满脸不舍,“好可爱。”
  “计划明年夏天来,希望他不要放我鸽子。”心里想的是,真放鸽子也不错。
  照片里 Minimax 的大胖脸被蒋律捏着,猫猫瞪大眼睛一脸无辜。陈念倾身凑近些,食指戳着屏幕上毛茸茸的脸盘子,念叨着,“哟哟哟,干嘛一脸嫌弃你爸爸。”
  蒋律低头睨她,心似乎也被她挠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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