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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娘子!二......二公子归京了!”
  檀溪居的丫头满头香汗的跑进了内屋。
  咯哒一声!茶筅落地,好好的一道茶云脚全全散去。
  唐婠心思全无,立刻站起身来,捏住小丫头的臂膀,“当真?”
  “已经入了正堂了,主母娘子叫您赶紧过去呢!”
  不妄她苦苦守着侯府七年,如今郎君归家,自是欢喜的。
  来不及洗漱冠衣,提了裙角,便朝正堂而去……
  还未跃进二门,便听见里边传来一道极其不快的责问之声。
  “二哥儿的意思是,要休妻?”
  唐婠驻足,犹如挨了当头一棒,方才得知夫君回家的欢喜之情被眼下之景一扫而空。
  堂中之人身形矫健,五官如雕刻般分明,边关数年,早已削去了初见时的文雅之气,更多了几番侯王将相的刚毅果敢。
  “祖母,唐家嫡长女虽与我幼年定亲,但我从未留情,婚期未至便匆忙替父出征,她与我未行拜堂之礼,算不得真正夫妻。”
  “我在边关数年,风餐露宿,披荆斩棘,早已觅得良人,这几年若无她,孙儿难以活到现在。”
  她?
  唐婠将视线移到角落里,见众人落座的第二道席位,有一娇俏女子立在顾清开身后,着一件湘色长裙,眉清目秀,抿着红唇,乖儒的像一只小羔羊。
  旁处还有两个五六岁左右的孩童,男孩儿带着赤色缎面虎纹帽,女孩儿梳着双髻缠着红绳。
  唐婠的心凉透了半截。
  “我顾家从未有过不与新妇共侍双亲便要休妻的先例,仲言,你如今也算是朝廷的功臣,加官晋爵指日可待,可别为了一个贱蹄子断送了自己的前程。”
  堂中老太太是个眼明心亮的主,持家数十年,什么没见过,一眼便能瞧出旁边跟着的是个什么货色。
  顾清开走到女子身前,弯腰将两个孩子推到老太太膝下,又将那女娇娥拉了出来,示意她上前去见人。
  女子擒着笑意,微微俯身,“奴婢平采月见过老夫人,永儿,兰儿,快叫太祖母。”
  “休得胡言,无媒无聘,哄的汉子在外头与你生了两个孩子,这种孩子你当我们侯府也是好认的?”
  平采月哑言,抬起头,眼巴巴的等着顾清开来给她解围。
  “祖母,这几年若没有小月的照顾,您的孙儿恐怕就不在这世上了……唐女虽好,却难入我心,万望祖母成全!”
  唐婠立在正堂之外的回廊下,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如此凉薄的夫君,不免让她心生寒意。
  唐家在海宁也算是世家大族,祖上太傅出身,几代配享太庙,这桩婚事,还是先帝亲笔御赐,缔结两家之好。
  不料大婚之前,新郎官远征边关,独留新妇一人顶了面大红盖头,草草的入了侯府。
  她守家多年,孝敬亲长,克己复礼,从未越雷池半步。
  如今他顾清开战功赫赫,归家后不思她多年辛苦,只扬言要休妻。
  怎么?难不成他还想和和美美的袭爵,然后再给那个贱人请封诰命吗?
  做梦去吧!
  想到这,唐婠清了清嗓子,双手叠于腹前,迈开步子朝堂中走去……
  “官人回来了,未能亲迎实乃妇人之过,我心中有愧,所以在铜花台设宴,好为官人接风洗尘—”
  顾清开微微一怔,神情有些不自然。
  老太太面上的氤氲疏散开来,“婠婠辛苦了,快坐下。”
  “想必,这就是姐姐吧?”女子甜美的声音再度传来。
  “什么东西,高门显贵的大娘子你也配叫一声姐姐?你爹娘没教你规矩吗?主子不开口焉有你说话的份儿,到底是外头的货色,一副勾栏瓦舍的做派!”
  说话的是正堂高座旁处的康嬷嬷,她是老太太的心腹,言词在侯府还是有一定分量的,哪怕是顾清开,也不敢正面反驳一句。
  “嬷嬷勿怪,我是听二郎说,府中有一唐大娘子,为人善解人意,最是体贴,想来也不是容不下我。”
  女子说的委婉动听,一双眼睛明媚动人,笑起来更是风情万种。
  同唐婠这种自小守着规矩长大的高门贵女相比起来,自然显得更加怜人一些。
  “喲,恕我眼拙,竟不知这府中来了贵客,你且说来听听,你想让我怎么容下你?”
  唐婠桃腮带笑,进了堂中便颇为自然地坐到了老太太旁边,与顾清开相对的第二道席位上。
  自从嫁进侯府,她也算是深居简出,平日里多以插花品茶为主,很少出门见客,乃至她的品性,通府上下也只有老太太晓得。
  就连顾清开,也是稍稍愣了一愣。
  他想象中的与自己只有一面之缘的嫡妻,在看到这副场景时,势必会伤心欲绝地哭一场,然后套了车子回到娘家说理。
  如今一瞧,倒是他亵渎了。
  唐婠今日只着了一套杏黄的襦裙,外搭一件颜色稍稍明亮的褙子,双襟微喇,腰间坠了一块圆形玉璧,虽不沾贵府奢华,但也衬的一张小脸格外玲珑剔透。
  看的台下的女子也是微微一怔。
  “我方才同祖母说的话,你在来时的路上想必也听到了吧?”顾清开说道。
  “没听到。”
  顾清开尴尬在了原地,一时不知该如何再度开口。
  “婆母怎么没来?”
  老太太舒了口气,淡淡回道:“方才只瞧了一眼就去前厅备宴了,这事儿,她也应该听听,来人,去把二哥儿母亲叫来。”
  平采月不似寻常女子,若是旁人家里的姑娘,上赶着要为人妾室,必是要羞臊的头都抬不起来。
  她却是一副信誓旦旦,洋洋得意的模样。
  “大娘子勿怪,我实在仰慕将军,这才铸成今日大错,我在归京之时就已立誓,此生非将军不嫁,若大娘子容不下我,我便立刻求死下堂而去,万望大娘子看在这两个孩子还是侯府血脉的份上,要善待他们。”
  唐婠讥讽一笑,将手中的团扇搁置在一旁,双手附于腿上,一双平和明亮的眸子上下打量着她。
  “我这刚坐下,就让娘子扣一条人命在头上,若今日我不应了你,还得吃个官司不成?”
  平采月不语,眼角挤出两滴泪水,模样倒是怜人。
  顾清开有些不忍,立刻上前替她分辨:
  “是我对不起你,可我一心想要给小月正妻之位,不如你我两家和离,好聚好散,咱们面上都好看,往日唐府陪嫁过来的物件儿,等圣上的恩赐下来,我必双倍奉还。”
  唐婠心如止水,心中除了谋划并无其他。
  “夫有再娶意,妇无和离心,若官人真要如此,那不如修书上表,让官家做主,废掉这一纸婚约如何?”
  咣当!拐杖杵地的声音十分清晰。
  老太太抬起头,一脸阴霾的盯着顾清开:“难道你还要闹上朝廷?让官家知道你这几年在边关不思家国大事,不务百姓民生,却和下贱女子私相授受,还生了两个孩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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