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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见熟悉的花朵头像,姚禹梦有些失落地点开了微信。
  一段长达四十八秒的语音。
  来自亲爱的妈妈。
  这种蕴藏着母亲关爱和唠叨的语音消息,姚禹梦平时为了节省时间都是直接点翻译的。
  可能是因为她今天情绪实在是有些低落,需要妈妈的安抚吧,姚禹梦这次选择了播放。
  “猪猪,你在干嘛?睡觉了吗?工作再忙也要好好照顾自己。怎么样这几天有没有吃点好吃的补一补?那天好不容易网速好一点的时候我们视频,看你那么瘦妈妈都心疼了。只要没过正月十五都还算是过年呢,就算是饭不好吃也要好好吃饭听到没?对了我怎么感觉你除了瘦就还黑了好多,一定要注意防晒啊!紫外线那么强烈的地方不防晒小心得皮肤癌……”
  姚禹梦听着妈妈熟悉的声音,叫着她唯独妈妈才叫的昵称,看她担心着自己的吃穿住行,差一点就流出眼泪。
  她有个小名叫明珠,是爸爸起的,妈妈嫌弃掌上明珠的含义过于俗气,向来只叫她珠珠,说是听起来比较圆润可爱,给人感觉很稀罕的样子。
  好吧,其实有时候她也不能理解妈妈神奇的脑回路啦。
  那时候她还小,听妈妈叫自己珠珠,珠珠,总以为自己的名字是肥肥胖胖的小动物,所以一直把猪八戒看作是自己家的亲戚,看西游记的时候代入感十足,弄出了不少经典永流传的家庭笑话。
  妈妈笑过之后好像觉得这个猪猪比她那个珠珠更加符合自己的女儿的形象,就又改称猪猪了。
  直到现在妈妈罕见地给她发文字短信的时候,打出来的字还是猪猪。
  猪猪,珠珠。
  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
  父母的掌上明珠再稀罕再宝贝,最终也有自己的人生路要走,有自己的众生苦要吃。
  她的妈妈一向奉行开放式教育,和女儿关系好得像朋友一样。
  有她一路保驾护航,姚禹梦的青春期过得很是平顺,等到她上了大学,妈妈就开始兴奋地撺掇她抓住最后的机会来一段浪漫的校园恋爱,让她有看中的男孩就带回家来看看,不用藏着掖着。
  可惜她一见教官误终身,在大学校园八年都快混成钉子户了,也没给妈妈带回一个可以看看的人。
  前几天和妈妈视频的时候,她一度生出一种很强烈的冲动,想要把赵寅磊的事情告诉妈妈。
  从小到大她弄不明白,搞不清楚的事情,只要找妈妈聊几句,基本上都能豁然开朗,至少也能找到弄明白的方法。
  话到嘴边,她却犹豫了。
  除了怕妈妈觉得自己很怂之外,还怕妈妈在离她那么远的地方还要替她担心这种问题。
  再说以她对妈妈行事作风的了解,估计她根本不会等这么久,在除夕之后或许更早之前就会找上门去要和人把话说清楚了。
  知女莫若母,对待所有有关赵寅磊的事情,她是真的怂,怂得都一点儿不像平时的她了。
  大概她在心底了默默记挂了他太多年,而他也如泥牛入海一般杳无音信了太多年。
  她是真的十分珍惜这个做梦都梦不来的机会,不想因为自己的莽撞唐突,弄得两个人最终连朋友都做不成。
  第二天一上班,姚禹梦就收到了一条好消息。
  援非医疗队又要准备去巡诊了。
  这就意味着她终于能见到赵寅磊了。
  就因为这事儿,她开心了一整天。
  靳宇看到她精神饱满情绪高涨的样子,忍不住问道:“遇到啥好事儿了你?论文上期刊了?笑得像朵向日葵似的。”
  姚禹梦这才意识到在别人眼里她今天原来一直在乐呵呵地傻笑。
  “没什么啊!就是过年嘛,想喜庆一点。”她拿出手机打开相机看了看自己的表情,努力地把嘴角往下拉了拉。
  “切,你师兄我是刚刚才认识你吗?前几天也是过年呢,怎么没见你这么高兴,反而整天皱着眉头闷闷不乐的样子。”
  靳宇凑到她身边小声说:“你是因为下乡巡诊会见到赵寅磊吧!”
  姚禹梦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嘿嘿,有那么明显吗?”
  “就差写在脸上了好吗?”靳宇翻了个白眼:“哎,我可正经和你说,别高兴得太早,万一明天开车的不是赵寅磊,那不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嘛!”
  姚禹梦用鼻子轻轻哼了一声表示我不听我不听,把靳宇的话当做耳边风,一点没放在心上。
  怎么可能呢,去了那么多次,他每次都会准时出现的。
  再说这虽然不能算作是他的公务,好歹也是一项上级交代的任务,就算他是真的不想见她,也不会因私废公,找借口不来的。
  出发当天,姚禹梦早早就来到了医院,没成想所有的一切真的都被靳宇说中了,
  当她看见车旁边站着的人居然是肖海洋的时候,差点没在心里一把掐死靳宇那只乌鸦。
  靳宇也没想到昨天随意的一句调侃居然成了真,一下子就感觉这回他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完了完了,这乌鸦嘴这么灵验,姚禹梦说不定还会以为他因爱生恨,在暗地里下咒呢!
  他无辜又心虚地看着姚禹梦,偷偷做了一个“拜托拜托这真的是赶巧了,我什么也不知道”的表情,直到看见姚禹梦咧开嘴做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他才稍稍放心一点。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几个人把东西收拾好,开车出发。
  这一路上,肖海洋的话可比赵寅磊多多了。
  靳宇好像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和肖海洋有着聊不完的话题,两个人叽叽喳喳说了一路,更显得姚禹梦的沉默震耳欲聋了。
  “禹梦,你感觉不舒服吗?怎么一直不说话?”
  肖海洋在靳宇喝水的间隙感觉到了明显的安静,他问姚禹梦:“你是晕车吗?我开慢一点。”
  “还好。”姚禹梦觉得有些奇怪:“你怎么知道我晕车?”
  “哦,听我们队长说的。”
  说着话车已经开到了坑多颠簸的路段,肖海洋放慢车速,又把车窗打开了一个缝隙:“还是很久以前了,我出门忘了涂防蚊膏,问我们队长借风油精止痒,他说没有我以为他在开玩笑非不信,他就解释说正好遇到你晕车就给你了。”
  肖海洋打了一下方向盘避过一个水坑,“这事儿吧,我不信也不能怪我!你不知道我们队长像哆啦A梦似的,他那口袋就是个杂货铺,你要什么有什么。这些日常用品都是小儿科,最夸张的是还有一副袖珍望远镜。更牛的是,不管发生任何意外的情况,他都有现成的应急预案在脑子里,啧啧啧,实在是太厉害了,我什么时候能有他一半厉害我就心满意足了。”
  肖海洋是赵寅磊的头号粉丝,最大只的迷弟。
  只要一开始说赵寅磊的事情,他就能一个人给你说几个小时不带重样的。
  他也是姚禹梦在赵寅磊身边唯一的人脉,她知道的所有有关于赵寅磊的事情基本上都是从肖海洋这里听说的。
  这样想想肖海洋带来的信息量可比赵寅磊那个锯嘴葫芦本人亲自来大多了。
  姚禹梦正想再顺着他的话打探打探其他有关赵寅磊的情报,突然间意外发生了,他们的车陷在一片泥里开不出去了。
  肖海洋努力了半天试了各种方法还是没把车从泥淖中带出去,心里一阵懊恼:“刚才光顾着看水坑了,没注意这是个只有一点水的大泥坑。”
  他有些抱歉地对车里的其他人说道:“没办法,得下车推了。”
  靳宇第一个安慰他:“没事,这破路也就是你们能开,我们这种菜鸡根本开不了。你别着急,我们下去车变轻了说不定一推就出来了。”
  然而,等三个人下车实实在在把脚踩在泥地里才知道,这哪是个泥巴坑,再大一点都能叫沼泽了!
  几个人还是不死心,齐心协力推了几次试了试,车好像被晒化了的口香糖粘到了地上似的,动是能推动,可泥巴好像拉丝的强力胶一样黏稠,无论怎么用力,他们始终不能彻底把车推出这片泥洼。
  不一会儿的功夫姚禹梦已经弄得气喘吁吁满手是泥,豆大的汗珠前仆后继地从她的额头上滚落,好巧不巧有一颗就这么跌跌撞撞地落进了她的眼睛里。
  眼睛一下就感觉蛰的睁不开了。
  姚禹梦连忙站起身,用小臂上仅存的一片没有泥点子的地方蹭了蹭眼睛,又快速地眨了眨眼,这才勉强能算是重获光明。
  姚禹梦站在那里定了定焦距,突然间看见了路边不远处的一个小石堆。
  几块扁圆的白色石头堆叠在一起形成一个山包,看起来挺结实的样子。
  “哎,那几块石头看起来怎么样?垫在轮胎下面会不会成功的概率能高一些?”姚禹梦往前走了几步,拍了拍驾驶室的门。
  “看起来应该可行,我去搬!”肖海洋打开车门跳了下来,往石堆处走去。
  其他人听到后也觉得可行,跟在肖海洋和姚禹梦的后面跑去一起搬石头。
  谁知走到跟前才发现,这一块一块扁圆形堆叠在一起的,哪是什么石头堆,而是非洲大陆赫赫有名的白蚁窝。
  这种颜色款式多种多样的白蚁窝就像一种特殊的“混泥土”,是由千千万万只工蚁日复一日地利用自身分泌物,将泥土、杂草等各种物质黏合在一起,在岁月的加持下形成的特殊景观。
  有些年代久远的蚁穴,不止经历了风吹雨打,世事变迁,也是非洲大自然演化的见证者、参与者。
  有一些规模巨大的蚁穴群甚至会被当地人冠以名字,在交通闭塞缺乏道路的地区用来帮助村民辨别方向,起到路标的作用。
  据肖海洋说,现在这个在当地根本算不上大,最多只能算是一个小型的白蚁窝,一看就是不久之前新建成的。
  姚禹梦感到惊奇的同时又有些失望,她问肖海洋:“那这还能用吗?”
  “应该还是能用的。”肖海洋仔细查看了一番:“既然说是混泥土了,感觉和石头也差不多,搬几块回去试试。”
  几个人每人抱着一块白蚁窝走回车旁,肖海洋挑了两块大小合适的垫在车轮下,大家在后面又牟足了劲推了一把,居然只试了一次就成功把车开出去了。
  一瞬间所有人都开心地欢呼起来,大声感谢白蚁的功绩。
  为了防止再次遇到这种情况,肖海洋甚至把剩下的几块白蚁窝也仔细包好装进了车里,以备不时之需。
  一个旧的问题解决了,一个新的问题又出现了。
  为了推车这几个人使出了浑身解数,车是成功出来了,所有人都像在泥地里打过滚的泥猴,双手双脚满满都是泥巴,甚至连脸上都有一些飞溅的泥水。
  想到自己将要以这幅模样去巡诊,姚禹梦第一次严肃认真地开始担心起医疗队的形象问题来。
  现在的玛喀提正处于一年之中的旱季,不到万不得已,她实在不想占用蒙特纳村来之不易极其珍贵的水资源。
  靳宇却一分一秒都没有为这种事情发过愁。
  他和肖海洋一起把剩下的几块白蚁窝放好之后,就径直走到了路边一片没有植被裸露着红色沙土的地方。
  他先是蹲下把沾满泥巴的两只手放进土里滚了滚,又站起来用脚来来回回把地上的土往鞋上糊了个结实,然后就站在那里双手双脚相互揉搓起来。
  搓到一半他才发现姚禹梦站在车边愣愣地看着他,于是大声喊道:“禹梦,你怎么还在那站着,赶紧来处理一下身上的泥巴啊!”
  姚禹梦走了过去,看到就这一会儿功夫,靳宇手上脚上的泥巴已经都处理得差不多了,这样一来只需要用很少很少的水把手上的土洗掉就可以了。
  她瞬间就对他这位师兄佩服的五体投地:“师兄,你太厉害了,你小时候得是玩过多少泥巴才这么有经验的?”
  她一边说,一边伸出手去给靳宇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靳宇哈哈一笑:“你别说,我小时候天天看我爸妈做中药丸剂,烧心的呦,可想上手自己也捏一捏团一团了,可惜我爸妈怕我弄坏了不让我弄,我也没其他的可以代替,就只能和泥玩一玩。”
  大家聚在一起,说话间就把身上的泥巴都搓了个干净。
  这下耽误的时间要从后面的路程上补回来,肖海洋一路都在聚精会神的开车,姚禹梦也不好打扰,有关赵寅磊的事情终是没有再问出口。
  到了蒙特纳村以后姚禹梦才知道,来自中国的农业专家李教授今天正好在蒙特纳村指导木薯种植,全村能去听课的人都跑去听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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