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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后大丧,举国同哀。
  靖武侯一行于大丧前日赶回燕都,风尘仆仆,连家都没回,一来就直奔皇宫面圣。
  永昭帝差内侍来请赵徽鸾,一晃半个多时辰过去,仍不见赵徽鸾身影。他又派司礼监掌印段思齐亲自去一趟玉衡宫。
  “来便来了,非要本宫拜见他们。”
  赵徽鸾不满地嘟囔。
  “等一会又能怎的了?”
  段掌印佝偻着身子,赔笑道:“殿下,那毕竟是您外祖家。”
  “又如何?”
  赵徽鸾拿捏好小姑娘的娇蛮劲儿,她道,
  “本宫是大胤的真宁公主,是君。他纵使是本宫外祖,还能越过君臣纲常不成?”
  “印公,你说,自古可有君拜臣的道理?”
  “这……”
  一把年纪也算见过风浪的段思齐老公公给问住了。
  说话间,两人到了瑶光殿。
  赵徽鸾顿步,收敛面上的不耐,摆出一副乖巧样,举步入殿。段掌印暗暗瞧在眼里。
  “见过父皇。”
  赵徽鸾目不旁视地朝上座的永昭帝行礼。
  “去见过你外祖、舅舅与兄长。”
  经永昭帝提点,她才转而朝向被她忽视的三人见礼。
  三人俱是穿着盔甲,满面风尘。
  年纪最大的是她外祖靖武侯章台,威武之中透着沧桑;
  那个宛若雄鹰、锐气逼人的是她舅舅,靖武侯府的世子章勇;
  大她三岁的小世孙表哥章云驰,虽是小小少年郎,亦不失将门风骨。
  赵徽鸾那礼见得不是很走心。
  小世孙当即皱眉想发作,被他身旁的父亲压住。
  “不敢不敢,殿下多礼了。”
  见父亲朝小公主还礼,小世孙满心不乐意,也只得跟着照做。
  靖武侯章台本就沉浸在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中,乍一见与女儿相似得紧的外孙女,当即顾不得什么规矩礼仪,一把将人拢进怀里,嗷嗷大哭。
  “老臣的简简儿喲!”
  “可怜你小小年纪,没了母亲啊。”
  章台已年过半百,斑驳的两鬓常年在北境风沙的吹磨下,又糙又凌乱。他抱着人哭,全然看不出让蛮虏闻风丧胆的气势。
  “外祖,你的衣甲硌到本宫了。”
  怀里传出不合时宜的声音。
  “诶!诶!”
  章台愣了愣,赶紧松开手。
  赵徽鸾退开几步,蹙眉扯了扯皱巴巴的素服,见章台又伸手过来,她侧身避开。
  她皱着鼻子嗅了嗅。
  “什么味儿?”
  又朝章台方向闻了闻,再度嫌弃地退开。
  “外祖,你多久没沐浴了?味儿都馊了。”
  “你!”
  小世孙气得离了座,两个拳头握得紧紧的。
  赵徽鸾淡淡睨了小世孙一眼。
  小世孙收到父亲的眼风警告,又不甘地坐回去。
  永昭帝道:“简简,不得无礼。”
  “不怪简简儿。是老臣忘了女孩儿爱干净。”
  章台不以为意,反而面带愧色。
  “是朕思虑不周,应早下旨让你们先回府收拾整顿再入宫,这一路奔波,劳累老爱卿了。你们先行回府,好好歇息。切勿忧思过甚,伤了身子。”
  “谢陛下体谅。”
  章家三人起身告退。
  “外祖。”
  赵徽鸾叫住章台,目光从舅舅、表哥面上滑过。
  “外祖有一言说的不对。本宫有父皇,天子之爱加身,不可怜。”
  章台听了,觉得很有道理。
  他拱手朝永昭帝告罪:“是老臣言辞失当,陛下恕罪。”
  永昭帝抬抬指,表示自己并不放在心上,让他们放心去吧。
  “简简,你怎能对你外祖他们如此无礼?”
  “儿臣说错什么话了吗?”
  赵徽鸾扬起脸,茫然道,“儿臣说的都是事实啊。”
  永昭帝沉吟片刻,将赵徽鸾招至跟前,语重心长道:
  “你外祖生育了你母后与你舅舅,他们都是与你血脉相连的亲人。”
  赵徽鸾点点头,又摇摇头。
  “可在儿臣心里,只有父皇和弟弟是tຊ儿臣的血脉至亲。旁的人,不一样的。”
  “即便如此,他们一个是你外祖,一个是你舅舅,都是你长辈,你也不该说话如此没大没小。没的让人觉得皇室没有教养。你母后往日教你的礼仪规矩,你都忘了?”
  见赵徽鸾听他提及皇后,眉眼耷拉下来,泫然欲泣地瞅着自己,永昭帝叹气道:
  “罢了,念你近日伤心,这次朕便不罚你。你回玉衡宫好好反省反省。”
  “是。儿臣知道了。”
  看着女儿走远,永昭帝回想方才之事,摇头失笑。
  “这个简简啊……”
  段掌印道:“殿下终于不似前些时那般伤心不愿同人说话了。”
  永昭帝颔首,这点确实也让他放心不少。
  他问段掌印:“简简可同你说了什么?”
  段思齐不敢隐瞒,将那番君臣言论如实回禀。
  永昭帝听后,直摇头,但私心里又觉得简简说的有一定道理。
  “这个赵徽鸾真是太目中无人了!姑姑那般雍容闲雅的人物,怎会生出这样的女儿?气死我了!”
  回靖武侯府的马车上,小世孙忍不住一通抱怨。
  暴躁世子直接给了儿子一脑瓜:“这不是北境,你给老子说话做事安分点。”
  “祖父!”
  小世孙捂着后脑勺委屈。
  老侯爷章台靠着马车闭目养神,听孙子叫他,睁开眼。
  “不许你这么说简简儿。我简简儿最乖了,她年幼丧母,指不定心里多委屈。你是她兄长,理当多体谅,照顾她,怎么能在背后这么说她呢?”
  这也太偏心了吧。
  小世孙听得瞠目结舌,嘟囔道:“我自个有姐姐,她这个妹妹我可高攀不起。下次,再让我听到她出言不逊,我就揍她!”
  管她公主不公主!
  翌日,皇后丧仪大典结束已近黄昏。
  赵徽鸾趁朝臣修整,得空见到了母亲的故人,钦天监的五官保章正。
  “臣陶玄知拜见真宁公主。不知殿下召见微臣,所为何事?”
  眼前的陶玄知只是一个末流的八品小官,墨青色的官袍穿在他身上显得格外清瘦。
  但是赵徽鸾知道,未来几年,他将平步青云,成为除温鸿之外的又一御前红人。
  因为她的父皇信奉三清四御。他尊崇道法自然,追求长生,而出身道家的陶玄知恰巧极善方士之术。
  赵徽鸾拿出一块玉佩:“陶保章,可还认得此物?”
  陶玄知看了一眼,便拜伏在地。
  “但听殿下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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