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甘愿沦陷在这欲望都市里。◎
梁招月接完电话回来, 整个人脸红得跟西红柿没什么差别。
她脱了手套,双手捂住脸,有害羞有掩饰, 但更多的是藏都藏不住的喜悦。
余淼看在眼里,心情颇为复杂。
认识梁招月这么多年了,这还是自己第一次见她露出这样的神情。
俨然一副热恋中的模样, 很有鲜活劲。
也很自由, 就像她刚才跑过去接电话时带起的一阵风。
是热烈, 并且毫无拘束的。
起初在听梁招月说了协议结婚一事时, 余淼不是没想过劝解,这会她仅存的那点念头彻底消散殆尽。比起从前那个只会把所有情绪都藏着掖着, 不愿外露、不愿和旁人诉说,什么都自己扛着、自己消化的梁招月来说, 她还是更喜欢现在的梁招月。
至少,她的喜怒哀乐都是那么清晰可见。
当下的欢喜是真的, 对以后的忧愁也是真的。
这是活生生的一个人, 有着这个年龄阶段的蓬勃朝气,而不是被生活重担压着,连喘气都要小心翼翼的一个人。
她看着油然欢喜的梁招月,打心底里希望好友能够得偿所愿。
此刻,梁招月满脑子都是周云川那句——我下午过来。
一想到几个小时后就能见到他,她嘴角的那抹笑意怎么压都压不下去,心底的喜悦就像是快要火山爆发一样, 她压制了好一会,这才镇静地走到余淼面前, 正要说这事, 却见余淼神情略为担忧地看着她。
梁招月心里直犯怵:“淼淼, 你怎么了?”
余淼收起思绪,笑了笑,说:“没什么,刚在想事情,”随即她转开话题,“是那个人的电话吧,瞧把你乐的。”
这么明显吗?
梁招月顿时拘谨,说:“我本来想着明天给他电话的,谁知道他突然打过来了。”
余淼啧啧感慨:“你那脸红得跟那路边的交通红灯差不多了,咱成熟点。”
因为她的调侃,梁招月整个人不自在起来,微别开脸,说:“淼淼,我第一次经历这种感情,肯定多多少少没那么成熟,你就别打趣我了。”
余淼笑出声,伸手揽住她的肩膀:“是是是,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你努努力多谈几次,肯定有心如止水的那一天。”
“……”这话听着怎么那么不对劲。
沉默了半天,梁招月憋出一句:“怎么听着有点渣渣的味道?”
余淼摇头:“我这是让你积累经验,毕竟老祖宗说了,实践出真知。”
“我怎么感觉你不是这个意思?”
“你看吧,初次恋爱的人就是这样,疑神疑鬼的,等你像我一样谈了好几次,你就明白我的话了。”
闻言,梁招月神色变得无比正经,同时口吻也无比认真地说:“虽然你说得很有道理,但我希望这场恋爱只谈一次,而且是无期限的那种。”
余淼无语了一会,说:“……不是我打击你,与其相信男人相信爱情,你不如相信姐们我能带你一夜暴富。”
这话说得在理,梁招月搜刮了所有的语言,竟然找不出反驳的话语。
到底是第一次谈恋爱,想法极其单纯,私以为一腔热情能够战胜一切,余淼不忍再打击她,问:“他来电话说什么?”
一提到那个人,梁招月不复刚才的一脸为难纠结,嘴角扬起:“他下午要过来,我和他说了这段时间一直麻烦你和叔叔阿姨,他想请你吃饭,我们晚上一起在外面用餐可以吗?”
虽然已经从梁招月口中知道了不少关于周云川的事,但从语言中了解的东西太少,远不如面对面接触一次。余淼实在想见见这个让梁招月义无反顾也要奔赴的人,两人往学校门口的方向走去,她适时问:“他知道你来这边时是个什么反应?”
梁招月想了一会,如实说:“挺平淡的。”
余淼顿时嫌弃:“你放弃假期来找他,他就是这么个态度?”
梁招月忙为周云川解释:“他这个人就是这样,对什么事都很平静,而且,”她顿了下,说,“我还没来得及跟他说我来费城了,他却先知道了还打电话过来,说明他多少是关心我的。”
余淼扶额,很不忍心地说:“梁招月,我觉得你现在的情形很危险啊。”
梁招月当然能听出她话里的意思,安抚道:“等你下午见到他了,或许能理解我为什么陷得这么深。”
余淼语气不屑:“是吗,我倒想见见那庐山真面目。”
梁招月说:“好了,这会趁着咖啡厅人不多我们先去占个位置,不然待会要排队了,还有得等。”
“你啊……”余淼叹了口气。
梁招月挽住她的手臂,做撒娇状。
-
周云川离开办公室,走出办公大楼时,已是下午四点,而他和梁招月相约的时间则在半小时之后。
就在十分钟前,梁招月给他发了一条微信消息,是一家咖啡厅的地址。
她现在就在宾大36街附近的咖啡厅等他。
周云川自然对这串地址再熟悉不过,当年他在宾大读书时,就住在那一带的研究生住宿区。
他不难猜到梁招月这会为什么会出现在宾大。
就像本该在国内过年的她,为何会出现在纽约;又比如本该结束这边的工作早就回国休假的她,为何在费城逗留。
这一切的答案都不约而同地指往同一个方向。
她和他,彼此心知肚明。
半小时后,库里南抵达目的地,在街边的泊车区缓缓停下。
周云川打开车门下车,而后轻声掩上车门,抬头朝街边的一家咖啡店看去,隔着明亮的玻璃窗,他一眼就看见了梁招月,她也看到了他,眼睛亮亮的,脸上全是毫不掩饰的笑意。
脑海闪过那天早上离别的画面,她明明上一秒还是愁容满面,下一秒又笑着同他告别,约定回国再见。当时周云川没放在心上,也没往深处细想。可就在几个小时以前,他得知她并没有回国,人还在美国,而且极有可能就在费城,周云川心底有种奇妙的感觉。
这种说不清由来的感觉,在给她打电话得到确认后达到巅峰。
那会窗外大雪纷飞,视野所到之处,全是纯白的一片,天地干净得仿佛没有一丝人烟。而就在这种荒寂宁静的时刻,电话那端传来一道毫不迟疑的声音。
“周云川,我可以去找你吗?”
这句话就像是一颗石子掉落冰川面上,片刻间,平静的冰面发出一道“吱吖”的裂痕声。
可以吗?
听着那甚是笃定的询问声,周云川几乎找不到可以拒绝的话语。
从很久以前开始,感情一事对他而言,本就是可有可无的东西。
也正是因为这种无所谓的态度,这些年他一直都是一个人,也熟悉了这样独来独往的生活方式,并没觉得有何不对,也从未想过做何改变。
哪怕身边的朋友逐渐进入婚姻状态,他的家人也再三劝诫他是时候要考虑个人问题了,他也不为所动。纵使他后来结婚,到头来也不过是为了应付家里的老人。
直到今天,直到此刻,他看着玻璃窗内的人,多年来坚持的东西第一次有了别样的认知。
第一次有人用这么坚定、势不可挡的方式,屡次朝他的世界敲门,就问一声——我可以进来吗?
这种被坚定不移选择的滋味,他再一次真切地体会到。
可他又是否能回以同样诚挚的感情?
这个想法一出,周云川当即就有了答案。
也是因为这个答案,他迟迟没有动身进去。
他站在街边,不露声色地看着不远处隔了一窗之隔的两人。
坐在梁招月对面的那个女人是她的朋友,两人关系很好,梁招月来费城的这几天,一直住在这朋友父母的家里。
她和他讲起这朋友时,话语里全是欢喜,有种和他娓娓道来她生活的小庆幸。
在他说要过来找她时,梁招月在电话里迟疑地问了句:“我能介绍你们认识吗?”
她声音实在小,语气极是忐忑。
但周云川知道她想要的是什么答案。
他甚至可以想象得出,他这边若是答应了,她是何种开心。
于是乎,周云川沉默了。
她做好了要将朋友介绍给他认识的准备,而他却未必。
他清楚地知道,一旦踏出这一步,他和她的关系将会比原来的要复杂许多。
换句话说,他做好了正式踏足她世界,继而加深纠缠的准备吗?
答案显而易见。
咖啡厅里,梁招月看着周云川站在路边,神色平静地望着这里,似乎在思索什么,一点也没有要过来的意思,她不免着急,起身就要出去找他,被余淼握住手腕。
余淼望了眼窗外,将目光移向她,说:“你急什么?等他自己进来。”
梁招月说:“可是……”
余淼不由分说地打断她:“矜持点,你人就在这里,又跑不掉,咱们不急。”
梁招月有半分迟钝:“那如果他跑了呢?”
“……”余淼瞪了她一眼。
玩笑归玩笑,梁招月到底是乖乖坐着,等周云川进来。
这一幕被周云川看在眼里,他敛了敛眸,抬起脚,踏着雪化后湿漉漉的地面,朝咖啡厅走去。推开门的那一刹那,门口的风铃随着一阵短暂的风,铃声清脆作响。
周云川抬头看了眼,淡紫色的风铃,随风轻晃,好不自在。
他就是在这一刻和自己和解的。
感情不同于工作,不是用对待工作那种严谨的态度就能算出个是非曲折,也不像投资书上的数字,能通过公式算出个满意合适的答案。
既然那晚两人已经讲明白,这段感情摆明了是各取所需,何不好好享受当下,非要顾虑那些虚无缥缈的事情?
梁招月看着周云川从外面走进店里,直到人来到了面前,她还是有些恍惚。
但心底里更多的是开心,开心他能在接到她电话后,第一时间赶过来;尽管他刚才在路边久久踌躇,她能看出他那会的迟疑。
她不愿去猜测那会他的顾虑是什么,她只知道,在她说要去找他时,是他提出要过来找她,而他也确实过来,出现在她面前,这就够了。
她同样知道,在一厢情愿的感情里,爱得更多的那一方,首先要学会的便是自欺欺人。
梁招月起身,笑着说:“你来了。”
周云川淡淡嗯了声,拉开她旁边的椅子坐下。
梁招月叫来服务员,给他点了一杯拿铁,同时叮嘱服务员要少放一些牛奶,按原先的三分之一比例放就行。一旁的周云川听到后面这句话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梁招月见他看着自己,以为是点错了,小声说:“不对吗?”
她明明记得他喝咖啡是这个习惯。
周云川说:“你是对的。”
他只是好奇她怎么知道他这个习惯的。
没记错就好,梁招月朝他笑了笑,开始为他和余淼两人作介绍。
“余淼,我朋友,我们高中大学都是一个学校,现在她在哥大读计算机硕士。”
“周云川,我……”
介绍余淼时她还能侃侃而谈,可轮到周云川,她又语塞了。
虽然在电话中已提前打过招呼,但是真的到了面对面坐着时,她确实不知道当着朋友的面该如何介绍他。
后来还是周云川解的围,他伸出手,接着她的话对余淼说:“我是招月的丈夫,你好。”
这话一落,余淼眉眼一挑,难得正起神色,伸出手和周云川握了下。
而梁招月已然懵住,她捏紧手,看着周云川。
周云川和余淼打过招呼,看向身旁的梁招月,半晌,他微侧过身朝她倾斜,轻声说:“餐厅订好了,等会过去?”
他离自己实在近,这话几乎是贴在她耳边说。温热的气息浸在耳旁裸露的皮肤上,引起阵阵麻意,与此同时,梁招月心口的位置,微微发烫。
不用多说,心口的火苗是他点起的。
梁招月小幅度侧过脸,目光对上他漆黑的一双眸子,心里的那份慌张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满足和想往前探索的感觉。
他目光算不上温情,可她只觉得温暖无比。
如果可以,她愿意这一刻的时光能够永久地被储存起来。
周云川定的那家餐厅是专做京菜的,厨师和老板都是地地道道的北城人,味道格外正宗,余淼毕竟在北城生活了四年,乍然在异国他乡吃到这么正宗的京菜,心情愉悦的同时又对周云川抱有几分改观。得知周云川事先和梁招月询问过她的口味,特意让人订的,她说:“细节看人,这点他表现得还行。”
得到好友的肯定,梁招月莫名松了口气,说:“他确实在细节上挺照顾人的。”
两个多小时相处下来,虽然不至于对一个人了解透彻,但言谈之间还是能将这个人看得个大概。
可以说,余淼对周云川整体的感觉还不错。
这人看似冷漠,实则绅士。而且不是她以为的那种混日子的有钱公子哥,相反这人肚子里是有墨水的,谈起专业领域以外的事,也能信手拈来,非但不卖弄不显摆,反而是一种让人无比舒适地想要和他进一步攀谈的念头。
余淼不是没领略过这类人物,她知道这种人的修养是刻在骨子里,待人处事能做得滴水不漏,你能明显察觉他给你的距离感,但他当下给你的感觉又让你是被尊重的。
他们这种人很会将距离感掩饰得恰如其分。
余淼本以为周云川会将这套用在她身上,毕竟她只是他名义上妻子的朋友,以后很难有交集,根本不值得他花费心思对待,结果却出乎她意料。
她能看得出,周云川是很认真地在对待这次见面。
她隐约有点明白梁招月为何会深陷了。
梁招月见余淼一直沉默着不说话,给她倒了杯温开水,问:“在想什么呢?”
余淼回:“在想你和那个人的事。”
没想到是这么一个答案,梁招月难免羞赧。
同时又庆幸这会周云川在外边接工作电话,不然要是让他听到这话,她得多难为情。
余淼想了很多,落到实际上的只有一句叮嘱:“你谈感情归谈感情,对自己以后的职业也上点心。”
梁招月抿了口椰子汁:“怎么讲?”
“没见到他之前,你说的我都不信,谁知道你是不是滤镜十层厚。本以为他是个不着调、游戏人间的富二代,头上的光环都是用钱堆砌出来,没想到这人竟是金融行业货真价实的翘楚,不论是出身,还是他现在的成就都是让人望尘莫及的程度。你要好好利用这条人脉关系,为毕业后的职场铺路。”
“我……”
余淼不用想都知道她要说什么,苦口婆心道:“亲爱的,不要有那么高的道德束缚,不要觉得稍微利用他的人脉资源就会玷污你对他的感情,多少人想要这样的便利都求不来,你呢都走到他身边了,不要浪费这么好的机会。况且金融圈没点背景你怎么往上爬,靠埋头苦干?”
梁招月直愣愣地看着她。
余淼继续跟她分析:“你看男人沾了点权利富贵的边,都拼了命地往上爬,那腰杆弯得比谁都低,他们怕人说三道四指指点点吗?在这种拼比心态和脸皮的事情上,咱们得跟他们多学习。你要是觉得不好听,那我换句话问,既然你这么喜欢他,现在有条康庄大道让你离他近些,你心甘情愿在后边远远地看着他吗?”
梁招月若有所思。
余淼知道后面这句话,她是听进去了,也没再多费口舌,倒了杯红酒,慢慢品尝。
周云川接完电话回来,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余淼慢悠悠地品酒,而梁招月低头在和一块鱼肉作斗争,神情既认真又执着。
他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瞥了一眼,鱼刺已经被挑出来,但梁招月恍然未觉,还在仔细挑着。
两分钟过去,她还是那副较真的模样,他看不下去了,给她倒了杯果汁,问:“怎么了?”
她听到声音,停止手中的动作,放下筷子,侧目看他,说:“我怕鱼刺卡喉咙。”
周云川略一挑眉正要说话,对面的余淼倒是笑了声,他看过去,余淼手肘抵在桌上,挥挥手,说:“对不起,我刚想到个笑话没忍住,你们可以忽略我。”
说完,她脸埋进臂弯。
周云川重新望向梁招月。
梁招月神色尴尬。
他看看那被挑得乱七八糟的鱼肉,再看看对面乐不可支的余淼,一瞬间大约猜到了自己离开那会,两人应该谈了什么事,而且极有可能是和他相关。
他没想太多,径直问:“还要吃吗?”
梁招月摇摇头,“我和淼淼都吃饱了,你呢?”
“和你们一样,”他说,“再坐一会,还是现在走?”
屋里暖气开得足,三人吃了快一个小时,身体暖洋洋的,急需去外面吹下冷气缓冲下身上的温度。离开包厢后,梁招月和余淼在门口等,周云川慢一步买单。
余淼问:“晚上跟他走,还是跟我走?”
梁招月倒没纠结:“当然是跟你走。”
“这么干脆?”
“嗯,不然怎么跟叔叔阿姨解释?”
余淼一下子就听出她话里的意思:“行,我帮你瞒着她们。”
如果她和周云川是正常结婚,或许她面对关心她的宋楠和余嘉良不会有所隐瞒,甚至她是想和她们分享这个喜悦的。这些年她受她们的关照并不少,甚至有一度她们给她弥补了父母空缺的位置。
但眼下她和周云川的关系到底例外,现在不说,倘若将来分开了,她也不用再多解释,徒惹她们担忧。
二十分钟后,车子在余淼父母住处所在的街道停下。
梁招月来费城的目的总算实现。
她见到了周云川,也即将和他告别。
车里一时安静,谁也没先下车的意思,好一会,余淼打破这沉静的氛围,她说:“招月,我去附近取个东西,大概要二十分钟的时间,待会见。”
说完,她和周云川道谢今晚的款待,然后下车离开。
车上少了一个人,即刻恢复适才的沉寂。
车里没开灯,唯一的光亮来自街上的路灯。夜色下,路灯幽微,照进车里,映得车内的可见度半明半灭的,清冷中带有一丝明亮。
周云川无声坐了一会,打开驾驶座的车门,下车,又拉开后车座的车门,弯腰坐进来。
车门关关合合,一阵动静过去,车里又变安静了。
唯一不同的是,梁招月身边多了个人,随之而来的,是一种不可忽略的紧迫感。
她感受着身边人带给她的紧张感,指尖摩挲着座椅的真皮,企图分散一些注意力。
不料,一只手伸过来,覆住她的手背。
那只手温温凉凉的,一落下来,手一拢紧,也没怎么用力,她的手旋即被他包裹住。
她太过熟悉这样的感觉,却也惊讶周云川会主动握住她的手,她以为,他从驾驶座换到后车座已经是难得的了。
她侧目,朝他看去。
抬眼,入目的便是他意味深长的一双眼眸。
光亮幽微中,她心跳快速跃动,下意识蜷紧手。他感受到了,瞥了眼座椅,然后视线上移,一边盯住她,一边强势性地伸入她的手掌,和她掌心相贴。
顷刻间,两人的手纠缠在一起。
梁招月觉得心跳的速度更快了,颇有种要从胸腔跳出来的趋势,她怎么都压制不住。
好在这时,周云川开口了。
他拇指摩挲她手侧边缘的皮肤,不紧不慢地问:“不想和我说点什么?”
梁招月眨眨眼,为自己的心事被他瞧了去。
她盯住他看了一会,小声问:“什么都可以说吗?”
他在她的注视下,好整以暇地点点头:“都可以。”
她抿紧唇,另一只空闲的右手紧紧握住,为自己鼓了会气,她松开右手,抬起抵住副驾驶座椅的车背,借力朝他倾去。
下一秒,她在周云川微眯的眼神里,贴上他的唇,吻住。
车内的寂静又更甚了几分。
与此同时,窗外一辆车穿行而过,车灯穿过车窗,明亮的灯光短暂在两人身上一闪而过。
梁招月呼吸片刻间急促,唇间的亲吻也变得凌乱。
到底是在车内,到底是她主动,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她尤如惊弓之鸟。
更不说此刻周云川的手覆在她腰间,状若不经意地轻轻抚摸着。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加之今晚她和余淼是喝了酒的,虽然不算多,但在这会浮浮沉沉的气氛下,却是够用的了。
梁招月觉得哪里都热,胸口、腰间滚烫烫的,那点被她主动点燃的火苗,眼下正朝不可收拾的方向愈演愈烈。
她不敢去看周云川是个什么表情。
她手抱住周云川的脖颈,脸埋在他的颈窝,轻轻呼吸着。
刚才她还那么胆大主动亲吻他,这会她又害羞得缩起脑袋,试图掩盖自己刚才的罪行。
周云川极轻地笑了一声。
笑声清越,显然惬意舒适。
这笑意落在梁招月的耳朵里,是更加无所适从了,她又往他颈窝缩了缩。
就在这时,周云川不急不徐道:“来费城等了这么多天,只想和我说这么点话?”
不是没听出他话里的调侃,隐约还有点意犹未尽的感慨,梁招月闷闷地嗯了声。
他手沿着她的腰部往上,语调低沉而又招人:“现在轮到我跟你说?”
一听这话,梁招月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环抱住他的手也松开了些许。
他话里,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一想到有这种可能,她松开抱住他的手,同他隔开距离,很是期待又很是忐忑地看着他。
周云川握住她的手腕一点点往上移动,脸上漫着点笑,一张极为冷峻的脸瞬间多了几分柔情,梁招月看在眼里,心间变得极为柔软。
他手适时在她肩膀停住,一双清幽的眸子别有深意地盯紧她,定定地看了她些会,他手扣住她的后脑勺,将她往下压。
须臾,梁招月整个人伏在他身上,她甚至还没来得及张口,他已经含住她的唇,一点一点吮吸。
他很有耐心地和她磨着,渐渐的,当梁招月适应了他的节奏时,他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加深这个吻。
如果之前的几次亲吻还算温柔有礼节,那这会他的亲吻则是充满了侵略性。
有人说,当一个人真正爱你的时候,他一定是极其复杂的。
那种想要将你揉进他身体里的欲望是藏不住的,但那种在欲望间徘徊的胆怯和犹豫同样清晰醒目。
爱让人不由自主沉沦,又继而失控,挣扎。
那是一种全然脱离自我的本能。
初次见他,她和他只是漫不经意的一眼,他对她而言是可望不可及的存在。
谁能想到后来,她和他的故事能够发展至此。
窗外夜色深沉孤寂,车内一室旖旎,在他温柔而又强势地攻击下,梁招月想,她再没有一丝犹豫,她甘愿沦陷在这欲望都市里。
不问真心存有几分,不管未来是否一片坦途。
她只知道,这一刻,他呼吸间的起伏,血液中叫嚣的欲望,身体的情动都是因她而起的,而她也真真实实承载下这样汹涌的情意,这就够了。
话语或许能隐瞒掩饰,但身体的反应却是骗不了人。
她爱这个时候的周云川。
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迷恋。
作者有话说:
这篇文存稿的时候我写得很纠结,但是我又真的很喜欢很喜欢招月,祝福招月宝贝得偿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