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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兰府后。
  秦虞之吐了三回才作罢。
  他指着一脸愧疚的兰絮,虚弱无力地骂,“我平日出门不是坐轿便是步行,从未在马背上待过,你倒好,拖着我穿过了整个京城,跑了足足七公里……你是要断了我这条老命啊!”
  兰絮尴尬地吐了吐舌头,手背在身后,讨好地笑。
  “秦先生您说笑了,您如今年纪不过三十,怎么能叫老命呢……我看您能长命百岁呢!等到您百岁大寿时,我给您捧个大大的寿桃——”
  “咳咳咳——”秦虞之没顺出来那股气,差点把自己呛死。
  咳了好大会儿,才扶着腰,狼狈地说:“我上辈子跟你们姐妹俩,绝对有什么仇怨,这辈子这样折腾我……别废话了!带我去见病人!”
  兰絮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引着秦虞之进了里间。
  兰相已气若游丝。
  秦虞之一改之前的散漫,面色凝重地坐在兰相旁边,观察了一下他的瞳孔,叹道:“比我想象的还要严重些,我列个单子,你速速让人将上面的药材都准备好,另外后厨烧几缸热水备着。”
  “好。”
  ……
  半个时辰后。
  木桶被支在寝殿中央,几近沸腾的热水,将屋内熏得湿气漫布。
  秦虞之将早就准备好的药材和太岁一起,磨成粉末倒进木桶中。
  接着吩咐管家华叔。
  “将丞相的外衣褪去,抬进浴桶中。”
  兰溪见状,忍不住问,“这水温这么高,爹放进去……”
  岂不是皮肤都要烫破了?
  秦虞之瞪她一眼,“你治病还是我治病?命都快没了还在乎那点儿小伤。”
  兰溪歉意道:“是我多虑了,先生莫怪……”
  担心则乱。
  如今的局面,还是全权交给秦虞之的好。
  “你待会儿拿着这匕首,将你爹的十指都割破,知道吗?”
  秦虞之将匕首递给兰絮,解释道:“你爹中的不是其他毒,而是南疆特有的蛊毒,还是最稀罕那种,待会儿我会全力为他施针,逼出体内的蛊虫,蛊虫会汇聚在十指指尖,所以你一定要及时帮他放血,让蛊虫流出。”
  “这些混杂了太岁粉末的药水,则是重塑筋骨之物,待会儿蛊虫出来,你父亲血脉大伤,若没有这药水高温温养着,只怕熬不过三息。”
  “可懂了?”
  兰絮认真地点头,抓着匕首的手背,因用力,而暴起片片青筋。
  秦虞之见状,忍不住安抚,“倒也不必这么紧张,我行医多年,对此手到擒来。”
  兰絮抬臂,擦了擦额间的汗,“您放心,我一定照办。”
  “恩。”
  ……
  一旁。
  萧长卿凑到兰溪耳边,奇道:“秦先生虽然不过三十,但平日里脾气臭得跟石头一样,今日竟然会安慰你妹妹,真是见鬼了……”
  是吗?
  兰溪全副精力都在父亲身上,闻言,只挑了挑眉,没有多想。
  秦虞之却转身厉喝,“看什么看!除了兰絮,剩下人都出去!万一待会儿发出点儿什么动静影响我施针,一条人命你们赔得起吗?”
  兰溪和萧长卿讪讪对视一眼,无奈出了大厅。
  吱呀——
  门关上,院外寂静无声。
  兰溪微微侧身,看到了萧长卿宽厚的肩膀。
  她有些讶异。
  萧长卿,竟比她高了这么多?
  可能因为萧长卿是个痴儿,所以总下意识地把他当成孩子一般……
  但是那晚的记忆……那夜的春药……
  证明他的身体,并不是一个孩子。
  成年男子有的,他都有。
  会的,他也会。
  兰溪尴尬地别过脸,逼自己忘掉那晚发生的事。
  一阵冷风吹来,在这晚秋的夜里尤显凉薄。
  萧长卿往前侧了侧身子,替兰溪挡住院里窜来的秋风。
  “姐姐,你去披件披风吧。”
  “不用。”
  兰溪的心神全在屋内的兰丞相身上。
  下一刻,肩上一暖。
  萧长卿将外衫褪下,披在她身上,接着吩咐默默候在角落的小厮。
  “煮碗热汤过来。”
  “不必——”
  兰溪正要阻拦,萧长卿直视她,眨了眨眼,一派天真纯然。
  “我一天没吃东西,刚才还翻墙了,好饿。”
  兰溪阻拦的话堵在口中。
  是她思虑不周了。
  无奈道:“给郡王爷准备点热汤,再备些好消化的糕点。”
  萧长卿这才满意。
  见小厮离开后,眼底闪过狡黠的光。
  ……
  两盘糕点两碗热汤,兰溪明明没有吃的欲望,却不知道怎么回事,在萧长卿的几个眼神三言两语中,竟用了一多半!
  直到腹中的饱腹感涌来,她才急忙接过帕子擦了擦手,眼神飘忽地看向四周,掩饰着自己的尴尬。
  “不知里面……如何了……”
  “不必担心,秦先生虽然脾气不好,但医术极好,他夸了海口,一定能将丞相爷治好。再说了,丞相爷吉人自有天相,我看呀,定能活到百岁无忧。”
  兰溪被他的话逗笑了,“你还会看面相?”
  萧长卿也跟着笑,手指摸过盘子里被兰溪咬过的糕点,就着那齿印又咬了一口,眼底的暖意更盛。
  “我会!虽然孔夫子讲,子不语怪力乱神,但我瞧兰府的气势气派,再兴旺百年都没有问题。还有兰姐姐——”
  他看着兰溪,脸上是不染瑕疵的祝愿。
  “定能一生顺遂,幸福和乐。”
  兰溪眼底一晃。
  一生顺遂吗?
  她早已没有这种奢望了。
  只要……活着便可。
  吱呀——
  门被推开。
  秦虞之的衣襟已被汗水溻湿,额角的发也凌乱不堪的黏成缕。
  他半倚着门框,虚弱无力地道:“今日诊金十万两!一文钱都不能少!施了将近六百道针,这条命都快送给你们兰家了!”
  紧随其后的兰絮,虽然也是累极了,但面色潮红,眼带兴奋。
  “姐姐!父亲的呼吸恢复正常了!虽然……流了很多的血,但秦先生的法子真的有用!别说十万!就是十万黄金都给得起!”
  再看秦虞之时,眼底是不加掩饰的崇拜,“秦先生,您刚才施针的手法快得都出残影了!若您拿着刀,别说在我兰家军中了,就是在边疆,您都是头一号的人物!”
  “今日接您来府之时,多有得罪,还请您莫要责怪。”
  秦虞之的脸上泛起几不可察的潮红,他清了清嗓,没敢再看兰絮奕奕有神的双眸,“你若想学,回头教你便是。今日我累了,便先离开了。”
  理了理皱成一团的长袍,挺直了脊背,强压着虚弱的力气,迈着步子离开。
  兰絮对他抱了抱拳,接着拉着兰溪就往屋内冲。
  一边走一边汇报,“姐姐!秦先生刚才讲了,三日之内,爹爹必会清醒过来,只是醒过来后,需要静养满百日才能下床活动,想恢复如初,更是要三五年时间……”
  兰溪扶着兰絮,探头往病床上瞧了一眼。
  父亲虽然仍枯瘦昏迷,但眉眼之间,却能感觉到一丝生气……
  竟然真的……
  父亲有救了。
  兰溪眼眶一热。
  所以,她重生而来,到底也没算白走这一遭,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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