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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夜,人声渐冷,桥下停泊了许多船只,大赵朝规定夜间水路商船禁行,故而商船皆停靠渡口,船上挑起红色灯笼,灯笼上写着姓氏,王钱孙李,各有不同,更鼓郎走在青石板上踢踢踏踏的声音,朦胧间小镇渐入梦乡。 青秞跪在凳子上头伏于窗棂,月亮落在水里,被红色灯笼映得影影绰绰,柳枝垂落水面,晚风吹来,点碎月色满湖。 远处水面有船只疾驰而来,一人负手立于船头,天青色长衫欲与水天成一色,我欲乘风归去,又空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待要细看,船以过去只余风吹起宽敞博袖一角,后面又一艘船来,风里但闻女子娇声:佑乔郎君——。 声音渐远,青秞呆滞,身边有人走来,颜二郎立于窗边:“秞儿为何不睡?” 青秞的神思还在追随那远去的船只随口回说:“欢喜至极,睡不着,爹呢?” “欢喜有,也有不舍。”颜二郎极目远眺,好似目光能看见山村夜色,将老矣,今夜可安枕? 青秞侧首,见颜二郎目露思念,垂目去看水里的船只说:“秞儿身边有爹娘相护,有姐弟相陪,并无不喜。”声音低沉似有怨怼。 颜二郎明白小女儿心思,欲待解说,又觉夜色美好,不欲父女心生不悦,故而转了话题问:“秞儿学了工笔画,却是为何?” 青秞声音清脆如水拍琉璃:“想画衣服图,做成衣铺。” 颜二郎偷偷看过青秞画的工笔成衣图,配色之美他从未见过,心里早知这个小女儿的心思,立时许诺:“日后,必给秞儿开个成衣铺,秞儿须努力做成颜家安身立命之本。” 青秞不说话只伸出小手与颜二郎大掌相击。 “深夜不睡,你二人待要怎样?”李氏起身倒水喝。 父女相视一笑,各自去安睡。 次日,并不分开一家子去找了官府牙人司的租赁牙人,说了自家的需求,牙人翻找登记册后,说有三处皆符合所求,先去了梁水桥,梁水桥是甜水镇最热闹的地方,仙鹤楼正店就在附近,这间在仙鹤楼左侧的石码头巷里,青石板路,左右皆是铺面,有卖炊饼的,有卖面食的,也有小食点心,油炸烟熏都是人间烟火,要看的铺面在巷子的中间,最寻常的前铺后院,推开门是…
  入夜,人声渐冷,桥下停泊了许多船只,大赵朝规定夜间水路商船禁行,故而商船皆停靠渡口,船上挑起红色灯笼,灯笼上写着姓氏,王钱孙李,各有不同,更鼓郎走在青石板上踢踢踏踏的声音,朦胧间小镇渐入梦乡。
  青秞跪在凳子上头伏于窗棂,月亮落在水里,被红色灯笼映得影影绰绰,柳枝垂落水面,晚风吹来,点碎月色满湖。
  远处水面有船只疾驰而来,一人负手立于船头,天青色长衫欲与水天成一色,我欲乘风归去,又空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待要细看,船以过去只余风吹起宽敞博袖一角,后面又一艘船来,风里但闻女子娇声:佑乔郎君——。
  声音渐远,青秞呆滞,身边有人走来,颜二郎立于窗边:“秞儿为何不睡?”
  青秞的神思还在追随那远去的船只随口回说:“欢喜至极,睡不着,爹呢?”
  “欢喜有,也有不舍。”颜二郎极目远眺,好似目光能看见山村夜色,将老矣,今夜可安枕?
  青秞侧首,见颜二郎目露思念,垂目去看水里的船只说:“秞儿身边有爹娘相护,有姐弟相陪,并无不喜。”声音低沉似有怨怼。
  颜二郎明白小女儿心思,欲待解说,又觉夜色美好,不欲父女心生不悦,故而转了话题问:“秞儿学了工笔画,却是为何?”
  青秞声音清脆如水拍琉璃:“想画衣服图,做成衣铺。”
  颜二郎偷偷看过青秞画的工笔成衣图,配色之美他从未见过,心里早知这个小女儿的心思,立时许诺:“日后,必给秞儿开个成衣铺,秞儿须努力做成颜家安身立命之本。”
  青秞不说话只伸出小手与颜二郎大掌相击。
  “深夜不睡,你二人待要怎样?”李氏起身倒水喝。
  父女相视一笑,各自去安睡。
  次日,并不分开一家子去找了官府牙人司的租赁牙人,说了自家的需求,牙人翻找登记册后,说有三处皆符合所求,先去了梁水桥,梁水桥是甜水镇最热闹的地方,仙鹤楼正店就在附近,这间在仙鹤楼左侧的石码头巷里,青石板路,左右皆是铺面,有卖炊饼的,有卖面食的,也有小食点心,油炸烟熏都是人间烟火,要看的铺面在巷子的中间,最寻常的前铺后院,推开门是一间方正的铺面,外面太阳正好,日光只落在门槛里尺寸之间,屋里有些昏暗,还散落了几个货架,右边有一个两尺宽的门,土黄色宝象花纹门帘,挑帘而入东西各一间厢房,西侧厢房紧连灶房,三人住还嫌紧,青秞一家五口实在难为。
  牙人说,“这里是镇里最热闹的位置,开店再好不过,虽小些,好在价格实惠只要一贯五百钱,房租还可三月一付。
  颜二郎笑说:“此处开店不错,可我家人口多,这里实是住不下,不如去下一处吧,牙人并不多劝,只介绍情况,听颜二郎如此说便带着一家人又往别处。
  租赁牙人坊巷之间最熟,穿街越户又来到一座青石桥,牙人笑说:“这里是穿云桥,离着梁水桥隔了两条巷子,有些闹中取静的意思,读书人最是喜欢。”一行人顺桥而下,也是条两人并行的青石板路。
  同样前铺后院的格局,只是此处大门正对穿云桥的马路,光线通透,推开门阳光照到了铺面与院子之间的隔墙,一样的右边也有一三尺宽的门,没有门帘直接看到院内,出门是一条连廊,可连到东西厢房,东西厢各有两间房,厢房外面又有隔墙,隔出左边灶房右边杂物间,后院墙开了一小门,推门而出是一条河,牙人说,“这条河连通梁水河,做生意出入方便。
  青秞一眼看到就喜欢这里,小桥流水人家,仿佛能听见下雨的时候,雨水打在青石板路上的声音,李氏指了院子东南角的一口水井说:“这用水倒省事,不用出去。”
  牙人忙笑道:“这家房主以前是自己做茶叶生意的,故而打了口水井在院子里,这是口甜水井,冬暖夏凉,夏日里湃了西瓜才是舒适,这里因着偏僻些,比前面那处大不少,价格却便宜一月一贯钱,不过要付半年。”
  翠娘已经拉着青秞在西厢东看西摸,说哪里摆床好,哪里可以放个花瓶,颜二郎看了后院又去铺面,绕着圈仔细的看,最后笑说:“那还是烦请牙人去那最后一处瞧瞧罢。”
  牙人也不见怪,知道租客都是喜欢多看几处的,有的还十几处还拿不定主意的也有,而后又去了最后一处,最后一处离这里很近,只隔着后院的那条河,旁边不远处就是金吾司的办公处。
  这处院子比前两处都大,不过没有铺面只是住宅,白墙黑瓦,推门而入是牡丹富贵的影壁墙,右边连廊有两三阶台阶便到了院子,正面三间正房,中间厅堂,左右稍间,左右侧各有东西厢房,厢房各两间,西侧厢房边上有小路通后院,后院有灶房和杂物间,后院亦有门,仍是通同先前那条河,环境清幽,住一家五口倒是正好。
  牙人仔细介绍了又说:“若不开店只住家,这处自是最好,也不贵一两银子一月,也是半年一付。”
  颜二郎点头笑说:“就这里吧,我与你去牙人司写契约签押,再买些急用的家具,你顺便一并介绍了。”
  牙人当即大喜,忙躬身请颜二郎先行,走到门口颜二郎笑顾李氏说:“我们就在这里安家了,你们且歇息,剩下的事我来即可。”
  青秞望着颜二郎的背影欲言又止,脑袋耷拉下来,坐在院子里的石桌边皱眉不语。
  颜二郎带人搬回两张床和铺盖,又买了吃食,一家人围在院子里的石桌边,皆兴奋不已,只有青秞低头一口一口咬着炊饼不说话,李氏悄悄像颜二郎使眼色,颜二郎摇摇头,指指自己,李氏便笑而不语。
  晚间颜二郎从后院杂物间找出把旧躺椅,摆在院子里,躺了看天上的月亮,秋夜凉爽,弯月如钩,月光落在院子角落的几株竹子上。
  青秞泡了竹叶茶移步轻至,颜二郎伸手接了放到石桌上,笑说:“秞儿可是因爹没有租下穿云桥的前铺后院而不高兴?”
  青秞低眉略思忖才说:“起先是不高兴的,后来更想知道理由。”
  颜二郎微微颔首,又拉青秞坐下才笑说:“孺子可教。”又含笑问青秞:“秞儿喜欢画成衣图想将所画的图变成衣服,这个我能理解,不过秞儿可知,咱们日常所用布帛分几种,各种布帛平日里又是为何人所用,布帛的生产来源又知几分,更你做描的图用哪种布做出来,才是最佳,凡此种种还有爹未曾例举的秞儿可都有所知。”
  一连串的问题颜二郎说的快且未停顿,甚至没有给青秞思考的时间,然而青秞原本聪慧,又早知世界,怎么不懂,立时就明白了颜二郎的意思,脸现羞色笑说:“爹,我急于求成了。”
  见青秞懂且受教,颜二郎心里高兴不已,伸手摸了摸青秞日渐长长的额发眼中几分疼爱,几分宠溺压低了几分声音说:“猴儿山在秞儿心中可是无比珍贵?”
  不知为何颜二郎突然转了话题,但听到颜二郎提到猴儿山青秞立刻收敛笑容端肃小脸,很慎重的看了颜二郎没有丝毫犹豫的点头说:“救命之恩,无以回报,言而有信,是为人底线。”说到此青秞停顿好像觉得并未表达明白心中的想法,眼前闪过猴王仰天长啸的悲伤,赠人参时的犹疑怕受伤又不忍不救人的为难,还有送青秞姐妹下山时眼中的依恋,点点滴滴仿若画般一一出现眼前,青秞眼中湿润说:“爹,我看得出他们深恐人知,怕受伤,却仍救人,无一丝索求,青秞无所回报,但尽我一生必定保护那座山。”
  说到此青秞才好像表明了自己的意思,还重重的点头,生怕颜二郎不明白自己的意思一般。
  青秞想着猴儿山还有几分难以平复,颜二郎突然又问:“秞儿可知开一间成衣铺需要银子几何?”
  青秞还在伤感,颜二郎话题转得快,让她不禁呆愣心里却是嘀咕,你分明的卖了一只山参还没钱吗,那山参是药,放久了也失药效,卖了用才是正理,况且有了这笔钱开了成衣铺,日后绝不会让家人陷于无钱治病的窘况。
  颜二郎看得分明青秞的想法而故作不知继续说:“我打量穿云桥的铺面,粗略估算在那里开成衣铺想来该要二十两银子才可得,然我家上无片瓦,下无寸土,从何处而来的银子呢,难免引人猜疑,既是猜疑便会当做新奇事传开,若官府得知以我家收入与产出不符讯问,那时官威之下,可否还能保得住青秞无比珍贵的猴儿山呢,又能否保住我们家的安宁?”
  月亮中移,莹辉且清且柔,落在青秞仰面无助的脸上,清泪长流:“爹,我错了,真的错了。”
  颜二郎想着终是抵押出去的那方墨喃喃低语:“救命之恩怎能不放在心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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